油灯在脱粒机的吱呀声中摇曳,将众人忙碌的身影投在斑驳的土墙上,像皮影戏般忽大忽小。
白一一正伏在桌上写写画画,粗麻记事簿映着昏黄的光。忽然,一颗毛茸茸的脑袋从臂弯下钻进来。
“姐姐,”铁牛眼睛亮晶晶的,“能教我写字吗?”
白一一心在滴血——我现在也是半个文盲,认字都费力,哪敢误人子弟?
“姐姐认的字也不全…”她轻咳一声,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炭笔,“不过算术倒能教你。想学么?”
“算术是啥?”铁牛话音刚落,金花也丢下谷穗凑过来,发梢还沾着几根草屑。
白一一眼睛突然一亮:“去把鸡蛋托拿来!”
木托盘摆在桌上,她指着整齐的凹槽:“每排6个,5排能放多少蛋?”
“1、2、3…”金花小手指点来点去,“30个!”
“对,这就是加法。”白一一用炭笔在纸上划出横竖线,“但有个更快的法子…”
很快,稚嫩的童音在堂屋回荡:“一一得一,一二得二…”像首古老的歌谣。白一一望着两个小脑袋挨在一起的剪影,炭笔在粗麻纸上落下黑点——麦子熟了几千次,这春秋战国时就有的九九歌,历经这么多朝代,依然锁在士族的书匣里。知识的垄沟,比田里的阡陌更难踏平。
“二二得四!”铁牛脆亮的声音惊得烛火一顿颤抖。白一一无意识地摩挲着炭笔,指尖染上一层灰黑。这片土地上千千万万学子挑灯手抄书籍时,欧洲修道院垄断羊皮卷时,可曾想过未来会有印刷术?这脱粒机能碾开谷壳,却碾不破那层更坚硬的…
“姐姐!”金花突然举起小手,“三三是不是九?”沾着谷壳的指尖戳向纸上歪扭的算式,阳光透过指缝,在“玖”字上投下跳动的光斑。
白一一猛地攥紧炭笔。是啊,活字印刷还要等多久才现世她不知道,但谁说不能先造个“乘法表雕版”?除了脱粒机、扬谷机,前世粮食脱壳和磨粉用的是什么?砻谷机能做吗?她脑袋又快炸了……
晨雾如纱,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思禾与淑娘踏着沾露的草叶走进院子。熹微的晨光中,沈思禾衣袖还带着山间的寒气。
“过目。”他展开一卷誊写工整的契书,墨迹新干,在晨光中泛着微光。
白一一顶着歪髻咽下最后一口粟米粥。接过契书细看无误,她执笔蘸墨,在纸尾郑重写下名字,又忍不住抬眼看向沈思禾——年轻人,准备迎接工业革命的狂风暴雨吧。口中却说起了别的:“沈思禾,你帮我个忙吧?”
……
天光大亮,挑担的货郎擦肩而过,竹扁担两头悬着的陶罐里飘出醪糟香,混在炊烟中竟勾出几分清甜酒香。一袭青色罗裙的白一一拎着青竹提篮,步履轻盈地踏入墨香斋。
正在柜台核对账册的谭掌柜闻声抬头,眼角细纹舒展开来:“糖宜娘今日气色甚好。”
“看来昨日的‘状元糖’没让掌柜失望?”白一一从篮中取出托盘,十支棒棒糖在晨光下晶莹剔透,“今日的份额。”
谭掌柜示意伙计接过托盘,自己却压低声音:“巳时三刻便售罄了。”说着将白一引进雅室,亲手斟了盏菊花茶。
“糖宜娘,这每日十支的定量…”
“‘状元糖’说好十支便是十支。”白一一轻抿茶汤,话锋一转,“不过…”她从篮底取出两支造型别致的糖,“‘节物糖’倒可常年供应。这是重阳特供——‘茱萸佩’与‘登高屐’。”
谭掌柜接过细观。绛红色茱萸糖,糖心竟嵌着朵“金菊蜜”;靛青色的木屐糖后,还立着微缩的青山轮廓。阳光透过窗棂,将糖面上的纹路映得栩栩如生。
“妙极!”谭掌柜抚掌赞叹,“数量几何?”
“每样二十支,初七至初九连供三日。”
“这…”谭掌柜眉头微蹙,“重阳佳节万人空巷,可否…”
“谭掌柜明鉴,”白一一轻抚糖棍,“这叠色灌浆的工艺,从模具到调味都马虎不得。您瞧这茱萸的渐变色…”她指尖轻点糖面上由绛转金的过渡,“少说也得七八道工序。”
谭掌柜沉吟片刻:“不知这‘节物糖’…”
“眼下只与两家合作。”白一一将茶盏轻轻搁下,“毕竟要保证品质。”
“既如此…”谭掌柜忽然起身,袖中滑出一卷纸笺,“不如现在就去县衙立契?”
县衙丞厅内,阳光透过雕花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花白胡须的书吏眯起眼睛,打量着眼前几人:“又是你们?”他目光落在白一一身上,“小娘子倒是本事不小,这次又是什么买卖?”
“大人明鉴,”白一一福身行礼,罗裙如水纹轻漾,“不过是些讨生活的糖食小生意。”谭掌柜适时上前,双手呈上契书。
书吏慢条斯理地展开契书,目光在谭掌柜和沈思禾之间游移:“这次小郎君做中见?”
“承蒙二位抬爱。”沈思禾微微颔首,声音如清泉击石。
“女户身份已验明,契书所列也非禁榷之物。”书吏捋着胡须,纸张沙沙作响,“按律,契税该纳交易额百分之四至……”
白一一忽然上前半步,借着衣袖遮掩递过一个荷包:“大人容禀,这刮风下雨的日子谁也说不准,生意时好时坏…”她声音轻若蚊呐,说完便退回原位。
书吏指尖一掂荷包分量,胡须下的嘴角微扬:“既是女户小本经营…就按百分之四征收吧。”袖袍一拂,荷包已不见踪影。
出了县衙,谭掌柜拱手笑道:“小娘子年纪轻轻,处事却如此老道。”他朝候在石狮旁的伙计招手,取来一个锦盒:“这是铺子的徽记印模,劳烦糖宜娘了。谭某先行告辞。”
“沈思禾,我还得去个地方,你…”
“先回。”他脚步微顿,青衫在风中轻扬,又低声道:“天色将晚,莫要耽搁。”
白一一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唇角不自觉扬起:“知道啦~”尾音在临近正午的阳光中轻轻荡开,像一片羽毛落在青石板路上。
八珍阁的后院里,不知谁家熬枇杷膏,空气中飘来药香。秋阳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青石桌上洒下斑驳的光影。白一一从竹篮中取出两支重阳糖,轻轻置于石桌之上。
瘦小精干的掌柜眯起眼睛,指尖轻抚糖棍:“昨日王员外家的小厮在墨香斋得的稀罕物,想必就是出自小娘子之手?”
白一一但笑不语,只微微颔首。
“既是糖食,何不与我八珍阁独家合作?”掌柜的嗓音突然压低,带着几分诱哄。
“与贵宝号独家的样式,自然另有乾坤。”白一一唇角微扬,指尖虚点糖面,“这两支,不过是投石问路。”
掌柜眼中精光一闪:“此话当真?这重阳糖只供我两家?”
“每家四十支,”白一一从袖中取出契书,“分毫不差。”
“好!四十支就四十支!”掌柜搓着手,忽然凑近
【当前章节不完整……】
【阅读完整章节请前往……】
【www.lwxs6.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