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天塌了……
陈元音站在办公室里,脸前是老北冲着她喷来的唾沫星子,半阖着眼睛。
老北是她所在互联网公司的小组组长,脸上是互联网工作者常见的边框眼镜,胖得几乎连脖子都没有了,骂她不请假搞失踪的时候,脸上的赘肉一颤一颤的。
百叶窗外天空浓云低垂,云层隐约有雷声低沉。
室内的空调冷气很足,老北的声调混在冷气中一声比一声高昂,“今天都10号了,这个项目最近就要落地的!你这么悠闲,万一最后搞不定你担待得起吗……”
这么大个项目本来就不是一个人能搞定的事。陈元音在老北破音的尾音里木着张脸,也许今天就不该来,她茫然地想。
教训之后是每周例会,这种会议通常开在下班时间之后,每个人将自己的上周工作结果和下周目标以及本周要做的事情讲述一遍,再由小组组长总结。
这是老北一力促成的面子型工程,引以为傲要全员在岗开会。陈元音一度认为此人到了互联网敏感的三十五岁“更年期”,一惊一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好好的大型技术公司,搞得像传/销。
耳机里响着老北情绪激昂的总结语:“团队里的每个人都是螺丝钉,将每个人紧密结合在一起……”
快别提螺丝钉了,陈元音听了只感觉脑袋疼。会开到最后,胃口是一点都没有。
她向后一靠,椅背随着压力往后压去,手指夹着细长的黑色碳素笔,绕了一圈又一圈,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显然上学的时候没少这样干。
她十分理解老北的焦虑,但对他如今的做法不敢苟同。
去年公司有三位超过三十五岁的中层领导因为薪资和项目进度不及预期而离开了公司,自那以后,老北好似打通了任督二脉,每天打了鸡血一样的揽活儿。这样一来,工作饱满的他虽然缓和了职位压力,可苦坏了下面的人。
围城里有一句“忠厚老实人的恶毒,像饭里的砂砾或者出骨鱼片里未净的刺”,看似善良实则斤斤计较的你还拿他没有办法,只得到一句“他人还算是老实”。
老北就是这种人,以忠厚老实的外貌,隐藏着随时会发疯要命的情绪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炸开。
没人能一直忍受源源不断的逼迫,做得好受不到嘉奖,做不好则带来谩骂。
短短一年里,小组辞职了一半的人,其中有三个只干了一年就受不了提交了离职申请,甚至有一个提交离职的同时提供了焦虑症的病历单,这也是为什么陈元音在发现自己头发爆掉时就惊恐的要找心理医生的原因之一。
她缓缓吐出心中的一口郁气。
最开始冒出的“可以装作毫不知情回归正常生活”的想法被迅速熄灭。
她从觉醒者总部回来公司满打满算也只过去了三个小时,天已经完全黑下去。
肾上腺素飙升后,即使回到公司这个令她熟悉的地盘也没有完全放下,反而让她对这些日复一日的生活产生了厌烦。
或许是今天发现了自己不同寻常的本事,让她觉得或许可以换一种方式生活,又或许……是厌倦这种普通的生活。
耳畔响起万灵背靠大海,掷地有声地对她说:“进化是大自然替人类做出的选择。”
我厌倦了当一个普通人吗?
普通人过普通的生活不好吗?
她垂着眼看自己放在键盘上的双手,写代码的手无比稳重,丝毫不会颤抖。
电脑界面是搜索栏查询的“觉醒者”“异能者”“超能力”,她甚至查询了“郑裴”的人名,网络上什么痕迹都没有,如果不是衣服口袋里被风刮进的沙砾,她只会觉得这是一场臆想,一场梦。
也许是时候离开这家公司了,她想,这并不是因为工作太累。
陈元音从不冒进。
“例会还没结束吗?”头顶上有人说。
陈元音的心跳几乎从胸膛蹦了出来,她手指灵活的条件反射切屏,才抬起头,这才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是黎韫。
是她人畜无害的同事,不是伸出手就能点爆空气的觉醒者。
看到陈元音呆愣的神情,她扑哧一下笑出声来,伸出手中温热的水杯,抵住她的额头,“你的水杯忘在茶水间了,被老北教训的这么厉害,听到例会就害怕?”
陈元音已经对教训免疫了,她用鼻音轻哼一声,“怎么会?”
黎韫双臂搭在格子上方,对她挤眉弄眼:“那是被老北气到了?”
“和这些表面踌躇满志、内里空空如也的人有什么好解释的。”
就是烦。
会议终于结束了。
她把笔扔回桌上。
啪。
她伸了个懒腰,“今天加个班吧!”
桌面上倒扣的手机屏幕的未读亮了又暗,她一条未读消息都没有点开看。
她还没想好要怎么面对她曾经的好朋友。
“加班?”黎韫好看的眉眼在头顶灯光闪闪发亮,“今天太阳打西边冒出来啦?”
“嘘!嘘!”陈元音拼命拽她,不远处的办公室门打开,老北关灯走出办公室,一言不发地沿着墙离开。
“你今天胆子格外大,没有被骂吗?”陈元音震惊,她以为黎韫是看到老北走了之后才来闲聊的。
“怎么会!”黎韫夸张地用气音喊,“我上午刚被骂过,整个办公室都能听见!”
“那你还这么轻松?”
“反正他更年期嘛,我不和他计较,骂我两句也不会少块肉。”黎韫无所谓地耸了耸肩,“他骂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全办公室都知道他每天早上要先抓到我的小辫子才能安心工作。”
“好心态决定女人一生。”陈元音伸出手,做出网络热梗的表情包动作,然后伸出手抱着黎韫的双臂,蹭好运,“真羡慕你啊!”
那是一种向往,向往这种率性而为、不会被恶毒话语所击倒的积极向上的生活姿态。
多好啊。
黎韫想了想,邀请她,“你想一起吃晚饭吗?这次我请客。”
“好啊,那我要狠狠宰你一顿!”陈元音双臂交叉在胸前,得逞地大笑着。
明明是电影场景一样的场合,莫名其妙地,陈元音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东西。
但不重要了。
***
“你要辞职?”黎韫语气平淡地重复她的话。
对方的表情一点惊讶都没有,让陈元音有点挫败,她半趴在桌子上伸出食指,做哀求状,“你能不能对我这个决定稍微惊讶一点?”
“你想让我在公司食堂惊讶大喊‘你要辞职’?你确定吗?”黎韫反问她。
两人正是相约在了公司食堂一起吃晚饭,陈元音所说的“狠狠宰一顿”的意思就是——在公司食堂刷卡吃一好的顿。
没办法,加班人只有两个选择,食堂,或者外卖。毕竟离开工位太远,就不会想回来了,
“既然都决定要辞职了,你今天为什么要加班?”黎韫奇怪地问。
“毕竟是以前的‘战场’啊,辞职的时候总得待一会儿看一会儿吧。”陈元音托着脸说。
“醒醒吧,现在就说是‘以前’是不是太早了!”黎韫笑眯眯往她嘴里塞进一个寿司卷,说道,“提离职到真正走之间的交接还要一个月呢!”
以往只在电视剧里看过但其实本人是第一次提离职的陈元音:“!”
“这么着急,你找到下家了?”黎韫问。
陈元音摇了摇头。
“裸辞啊?勇士!”她竖起拇指,“不过,这确实像你的风格。”
“我的风格?”陈元音惊讶地指了指自己。
“对呀,是你的风格。”黎韫说,“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说话的时候吗?”
“当然记得。”开口的同时陈元音就在笑了。
当时陈元音实习刚转正,就因为万恶的调休日忘记设置闹钟而起晚,于是刚来就被老北喊去办公室挨骂。迟到是小事,但老北不是那种能放过别人失误的人,逮住一点错误就要发散。
祸不单行,这时候的陈元音还正在被某个刚进公司的关系户骚扰。
挨骂结束出来的陈元音看到自己的座位,不露声色地翻了个白眼。
她已经拒绝过这个关系户无数次了,然而这人还是不屈不挠的要来约她,次数多到现在已经开始影响她的工作。
此人工作能力几乎一点没有,前一晚收拾他留下的烂摊子加班到深夜,还被她听到和别人打赌多久能泡到她。
行为不仅恶劣,还没品。
而现在这人已经不满足于下班骚扰她,甚至今天一来就看到这人光明正大坐在她的工位上,晃着她的椅子等她。
“怎么样?文件交上去就好了,今晚一起吃个饭?”那人腆着脸不肯走,坐在她的椅子上。
周围的同事用异样的目光看着两人。
陈元音放在两侧的拳头握紧,始终没有伸出来。
刚转正,她忍。
而面前这人仿佛不知道忍耐也是有限度的,竟然想要抓住她的手。
她猛地缩回被牵起的手,手腕磕在桌子边缘,发出骨节撞击的声音。
肯定磕青了,她想,而面前的男人丝毫不管不顾,又伸出手来要来拽她。
就在她几乎忍无可忍的时候,身后忽然伸出一只白皙的手,啪一下打掉了对面伸过来的手。陈元音惊讶的回头看去,只见黎韫像一位欧洲的贵族小姐一样走上前来,矜贵的抬起下巴,冷漠的像拍掉一只蚊子,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我觉得你人有问题,昨天所有人因为要解决你所犯下的问题而加班,你竟然还敢这样恬不知耻的骚扰同事。”
噗嗤!办公室不知道有人没憋住笑。
关系户的脸色顿时变得极差,他伸出的食指几乎要怼到黎韫的鼻尖,被她厌恶得躲开了。
“你这个假清高,别以为你自己又多有能力,不过是仗着姿色的玩意。”他得意洋洋地绕过黎韫,对陈元音说,“我可都听到了,你搞砸了一份文件对吧?这个锅你是板上钉钉要背的了,不过——”
他话音一转,用一种油腻又恶心的声音说,“你陪我一天,说不定我心情好就让我舅舅放过你了呢……”
陈元音冷了神色,“文件是你做的。”
“是吗?”关系户拖着长长的音调,他的脸忽然靠近,“文件没问题才是我做的,”
如果有问题呢?会是落在谁的头上?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有杯底磕在桌子上的声音,办公室无人说话,静得陈元音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她的手指开始颤抖。
“文件?你是在说这个吗?”黎韫突然开口,所有人霍然看向她,她正来回的摇晃手中的文件,让对面的男人清清楚楚看清标题标黑的文字,“刚刚老北拿它砸向我的时候顺便带出来了。”
怎么会是顺便,陈元音失笑,她从早上就急得团团转哀嚎老北的急于求成,周围同事都在安慰她,只有进去挨骂的黎韫胆子大,一边挨骂还能一边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被泼洒的文件里眼疾手快挑出这份带出来,也是一种奇怪的天赋。
周围的同事都在起哄陈元音请客。
只是——陈元音瞥了一眼拍拍屁股留下威胁后走了的关系户。
“怕什么?”黎韫神气地将手中文件拍得哗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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