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木木，我阿娘是个绣娘。”叫木木的小丫头嘴里含着蜜饯，面色无悲无喜，十分平静，与方才在山上的哭泣差别极大。
六岁的小孩，乍然与亲娘分离，即使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周围每日都会上演着生死别离，百姓们也会时常讨论死者。
木木应当是知晓她阿娘可能已经死了的。
刚刚在木桥上，即使她与福宝尽力遮挡，木木还是瞥见了尸山上的情况。
这事若是不好好引导，难免不会成为小丫头一辈子的噩梦。
瞧着这个与付绵绵一般大的孩子，神色怔愣，明显有些畏缩的模样，付雪芙心里不忍。
她蹲下身去，与木木平视，瞧见了她眼里的畏怯，“木木，你刚刚瞧见山上躺着的人了吗？”
话落，木木眼泪霎时涌出，她翕动着双唇，却没让自己哭出声，只是点了点头。
付雪芙将人抱入怀中，不断安抚着，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说这事。
她只能硬着头皮道：“木木，从前有见过死去的人吗？”
木木点头，“见过死了的隔壁阿婆，躺着大箱子里。”
“那你会害怕吗？”
木木摇头，“阿婆经常给我买吃的，对我和阿娘都很好，木木不怕她。”
付雪芙握着她的手，“山上那些人也和阿婆一样，只是现在没有那么多大箱子来装他们，这样的话木木还害怕他们吗？”
木木有些迟疑。
付雪芙见此，继续道：“木木是不是看见他们和阿婆不太一样？又白又黑又大的。”
木木点头。
付雪芙只能开始胡扯，“那是因为他们喝饱了水，所以就变大了，木木应该也听说他们是从水里捞上来的，对吧？”
木木继续点头。
“他们又白又黑是因为水里有黑泥巴，有人贪玩，去玩了黑泥巴，身上沾到了，所有他们才会这样，木木玩过泥巴吗？”
“玩过，弄得衣服上都是，阿娘很生气，还打了我的手心。”，提到阿娘，本来已经止住的木木又开始哭了起来。
付雪芙赶忙笑着道：“那木木知道人为什么会死吗？”
付雪芙的神情太过轻松随意，木木不知不觉也跟着停下，她摇头。
“那是因为她觉得她在这里要做的事情都做完了，她要去另一个地方去做其他的事了。”
“你阿娘也是这样，她觉得木木已经很厉害了，能自己照顾自己了，所以她去做她更想做的事情去了。”
虽然还没有找到木木阿娘的尸首，但已经过去了大半月，若真的还活着，没被府衙的人救上山，她自己也会找过来。
都没有，只能说明她很大可能已经死了。
付雪芙并不想给木木这个希望不大的希望。
至于尸首，木木年纪尚小，还是不要看为好。
“比如去她想去的地方，去吃她想吃的蜜饯。”
付雪芙正以为这套说辞能唬住她时，木木却忽然大哭，“阿娘是不要我了吗？为什么不带木木一起？”
付雪芙一时语塞，想到什么，她安抚道：“当然不是这样，你阿娘那么爱你，怎么会丢下木木呢？”
“她是先去那个地方给木木准备好吃的、好玩的了，等木木长大了懂事了，她就会来接木木一起走。”
木木不确定地问：“真的吗？”。
她虽这么问，但付雪芙看她的表情应该是相信了，付雪芙笃定地点头。
“那木木什么时候能长大？”
“那就要看木木有没有好好吃饭，好好长高了。”
木木虽然有些失落，但总算是将人唬住了，大哭过的木木不一会儿就在付雪芙怀里睡过去了。
付雪芙留下福宝看着，她则出门继续往坟场山上走。
见她过来，刚刚那妇人走上前，一脸担忧道：“姑娘，木木那丫头呢？”
付雪芙停下脚步，“在我房中睡着呢，有什么事吗？”
“姑娘不要误会，我与我家那口子多年无子，这大半个月以来都是我们在照顾木木，我们已经把她当成了亲生孩子，姑娘年轻不会照看孩子，我怕木木会不习惯。”妇人生怕她误会，急急解释。
原是担心孩子，但付雪芙却总觉着怪怪的，她仔细打量了那妇人一眼，“山上毕竟不适合孩子长住，就让她先住我那吧，若是木木有什么不适，我会派人来找你。”
妇人脸上的忧虑不减，闻言，连连应是，“唉，唉。”
见她走远后，妇人才和那鼠头男鄙夷道：“还说是什么京城来的贵女，小气得很，那画舫那般大，让我们住进去怎么了。”
那男人一听急了，“那我们怎么办？”
那妇人瞬间得意起来，“但好在那姑娘瞧着还挺喜欢那小贱蹄子的，等着吧，我会让那姑娘主动请咱们上画舫的。”
太子等人住的画舫一直停在木桥边上，山上的人一抬头就能看见，瞧着又大又宽敞。
她虽不知道那船是用什么木头造的，但一看那船就知道是好东西，这大半月吃住都在山上，她是真想躺在床上睡。
闻言，男人面上一喜，“娘子果真料事如神，说贵人会喜欢那丫头就真的喜欢。”说着，男人立即绕到妇人身后，给她捏肩。
那妇人一边享受着男人的恭维，一边却忍不住恨恨道：“那小贱人也就那张脸能看，老娘辛辛苦苦照顾她大半个月，也不跟那姑娘提一句老娘，真是个小白眼狼，看我一会儿怎么收拾她。”
比起尸山那边寥寥无几的百姓，坟地这边跟这做法事的百姓显然更多些。
付雪芙往山顶上看，这里每多一座坟，就说明坟里的人还有亲人、朋友活着。
而尸山上每多一个人，就说明认识他、记得他的人都死了。连座坟都没人立，从此就要做无名的鬼了。
付雪芙找到林清和，坐到了她身旁。
听见身旁的动静，林清和睁开眼，见是她，很是讶异，”你怎么过来了，没去找太子表哥吗？”
付雪芙愣住，心里咯噔一下，“林姐姐怎么会这么问？”
林清和看她表情有异，遂道：“付妹妹想与李家姑娘轮流去尸山那边做法事，不就是想有空去找太子表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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