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漓在一旁笑道:“我倒觉得这世子的模样正正好,清秀些的更耐看,要是太凌厉硬气,反倒叫人害怕呢。现在话本子也时兴反差,长得像白面书生,身上却又精通武艺,想来京中的小姐们也喜欢吧……”
谢璟嘀咕:“什么话本子,我怎么都没看过?”
冬漓比秋潋小两岁,性子更活泼,侯府虽然对他们来说也不安稳,但是终究不比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自打从宫里出来,少了无时无刻的压抑气氛,她的本性也愈发显露出来。秋潋则心思缜密些,她知道谢璟对于驸马可谓耿耿于怀,在冬漓夸奖的时候不住地使眼色,防止她口无遮拦地引起谢璟不快,但冬漓完全没注意,还提议道:“殿下想看吗?明日我去买些好不好?”
谢璟说:“唔……也行。”
殿下似乎没介意,也不像在生闷气。
秋潋心想,看来他没有那么讨厌喻青世子……起码名字还是能听的。
“清嘉公主”在宫里时一年四季都在养病,一个月大半时间抱恙在身,有时是真病有时是假病,反正都是待在寝殿里哪都不能去。
一般就是写几幅字、画些丹青、抄抄经书、弹首曲子。
都腻歪了,就跟着侍女一起,串串珠络绣绣帕子,养养花草调调熏香……谢璟的刺绣是在行宫里学会的,快过冬了没炭火,身上金银细软也用尽了,只能做些绣活手工变卖换银子。后来在宫里闲得慌了也绣几下,谢璟看见粗糙的东西心里就难受,刺绣坚决不能针脚不齐彩线勾丝……除了速度慢些,成品基本和绣娘差不多。
除了这些,剩下的打发时间的方式就是看话本了。一般都是避着皇后那的大宫女偷偷摸摸看,谢璟看得入迷的话连觉也不愿睡,点灯熬油地看完了情节才行。
自打赐婚的消息传来,谢璟全是烦心事,也没个消遣,这两日无所事事,都开始跟秋潋一起分拣香草缝荷包了。
秋潋说:“殿下,要不干脆一起到街上瞧瞧?”
谢璟一顿,道:“不要,我就不出门了。”
虽然现在不比宫里了,但是谢璟并不想在外面抛头露面的,他对“清嘉”这个身份总有抵触。
秋潋是看殿下这几日总郁郁寡欢,有心想让他出去透透气,既然谢璟不愿,她便也没再提。
不过……明日不是还要去赏花么?虽说是跟驸马一起,那也算散心吧。
入夜的雯华苑格外清静,晚膳后,仆役自去洒扫,之后便没有别的差事了。秋潋吩咐过公主喜静,夜间除了贴身的侍女,其他人都不用在屋里伺候,只留守卫和轮流值夜的仆役就行了。
谢璟已经卸去了妆容,也除了发髻,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冬漓娴熟地为他细细理顺。
明日早上喻青过来,到时还得梳头化妆。谢璟在镜前百无聊赖地挑选首饰。
莲花……
他的思绪飘到很久远的时候,那是唯一和皇兄母后在一起的时光。当时容妃还住在芙蓉宫,离御花园很近。皇兄下学后会来陪他玩一会儿,领着他穿过曲折的回廊,在御花园里捉蝴蝶,给他指认花花草草是何品种,或者听鸟儿的叫声。宫门深深,年幼的谢璟尚不觉得那里压抑难捱,有母亲和哥哥在身边就觉得心安。
御花园连着的,就是宫中的菡萏池。
“阿璟,你看。这莲花是花中君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谢璟:“什么,莲花妖?”
谢廷昭被逗得大笑。
十几年弹指一挥间,如今他都快不记得兄长的样貌了。
西南偏远,瘴沼遍地,不知受了多少蹉磨。
谢璟握紧手中的珠钗,掌心留下一道红痕。
*
晚上喻青还去了一趟宣北侯夫妇的住处。成婚以来都是在公主那用膳,她也不能忘了去看看父亲母亲。
“上回大夫说,父亲这病秋冬时重些,天暖时能见好,现在早就开春,不久都立夏了,我看也没太大好转呢。”喻青道。
陆夫人道:“还好,我瞧着好多了。”
喻青问父亲:“药是不是都仔细吃了?没偷工减料吧。”
喻衡无奈道:“不曾,你娘天天按着我,想不喝都难。”
自古名将难见白头,宣北侯纵横沙场大半辈子,她一想父亲当年也是威风凛凛,如今却佝偻了背,偶尔连说话都要喘一喘,心中时常难过。
“这方子用了大半年,药效估计也没那么奏效了,”喻青道,“明日请太医来,再拟个新的。”
“这是老毛病啦,不求根治,好生调养就行,”陆夫人道,“青儿你那边如何,公主还安稳吧?”
没有更安稳的了。
清嘉公主不吵不闹不争不抢,不曾给过她半点压力,像朵静静生长的花儿,雯华苑就是她的花园。
每次请安、用膳,两人都是和和气气的。清嘉话不多,总是轻声慢语,每句话都教人想仔细听。
喻青的胃口都变好了,并不是雯华苑的膳食多美味,而是因为对面有清嘉。一个国色天香的大美人在眼前,喻青可算懂了什么叫做秀色可餐。
陆夫人道:“……檀音寺那边,都已经安排好了,记着带公主去一趟,别拖太久。”
喻青道:“嗯,我知道。”
喻青离开时,人都走到了半路,在院中听见屋里喻衡又咳嗽起来。她不放心,折返回去,想看看他的状况。她在门口时,陆夫人正给喻衡顺气。
“不顶用了,”喻衡叹道,“不晓得还能活到几时。”
陆夫人嗔道:“这话别在青儿面前讲。”
喻青脚步一顿,没有进门。
“怎么也得多撑几年,”喻衡道,“我要是走了,这府里就让青儿一个人担着了。”
“……青儿三五岁的时候,摔了跤吹了风都哭两嗓子,成天找人撒娇,”陆夫人轻声道,“她刚出生的时候,咱们想着,她一生平平安安的就好。现在……哎,要是朗儿还活着……”
屋里屋外都沉默着。
喻衡道:“青儿天资好,有大气量,能一展宏图是好事。”
“好是好,可也辛苦。你瞧她最近清瘦了多少……咱们又能陪她到几时呢,以后侯府这么大,就她一个人,她该怎么过……”
喻青轻手轻脚地走了。
晚上在怀风阁里,她和绮影下棋,有一搭没一搭地落子,低头一看,绮影又要赢了。
“想什么呢,”绮影说,“这一晚上都在走神。”
喻青心里其实在想偷听到的父母的话,心里有点堵。
她曾经以为自己可以担起侯府了,其实至今还在让父母为她忧虑。喻衡一生固执、要强、像孤狼一样倔强,宁可战死疆场,也不苟延残喘。现在他病骨支离,每日一碗碗地喝着汤药也没怨言,性情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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