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沉夕暮,绵雨蒙尘飘然,湿冷一片。
官道内轰轰阗阗,车马声的打近让山间静谧粉碎彻底。放眼望去,十几名车夫正陪同在一银顶轿子旁侧,踏过泥泞不堪的水洼,亦步亦趋的往前行进。
泥花飞溅出深深辙痕,嵌在了车轱辘里。雨丝痴缠,饶是这寂寂黑夜来得急促,天也依旧暗得深沉,似有暴雨将至。
刻着‘瀛洲’二字的青色碑石甩至身后,婢女明夏见状,内心叹了口气,轻轻放下手中缎帘。
转头。她黛眉微蹙,看向了窗牖前的少女。倏尔轻轻开腔:“姑娘,您真的决定好了吗,若是反悔,现在离开还来得及。倘若……”
“真到了那侯府,可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说得忧心。盖因身前坐着的这位少女,并不是她真正服侍的小姐祝瑶。
落到这会儿的局面说起缘由也是错综复杂。小姐祝瑶乃定远侯祝垣二房妾室戚氏所生,是为庶女。戚氏犯七出被休后,便带着她回京投靠娘家。可娘家人嫌她休弃之身,无意庇护,处处针对。只有外祖母怜悯,间或会给这对孤儿寡母一些接济。
这一接,就接了十几年。年初祖母病逝,皈依佛门修行的戚氏也漏尽钟鸣紧随而去。祝瑶还未服满二人孝期,戚氏旁支便来霸占祖母遗留家产。
不仅将祝瑶与明夏剔除在外,还想将她们卖至青楼。也就是在这狼狈万状时,她们幸而结识了眼前这位姓慕的姑娘和一位江湖游医。
一个替她们打退恶霸,拿回家产,一个分文不取替她们治伤。
困境得以解决,祝瑶和慕行雪金兰结义,和那位江湖游医也情愫渐生。不想在这关头,远在千里之外的侯府却传来急信,要接她回瀛洲。
虽信中未提,前来报信的小厮也说漏了嘴,透露侯府意欲与那谢家三子谢青珏联姻,这才把她喊去。
那谢家三子虽说正行冠礼连中三元大魁天下,名号响亮,可他面无人色,终日怏怏的坐于轮椅之上,已是病骨支离。如今提及婚嫁之事,也是意欲冲喜。
又有谁会想把女儿嫁给一个朝不保夕的病秧子?若非不是祝垣和那谢玄早就指腹裁襟,他到底也不会愿意。
眼下祝家四女其中两个年纪尚小,一个又已早早许下人家,只得把早已忘在上京的祝瑶推了出来。
如今祝瑶孤苦伶仃,侯府接她回祖宅,也是气壮理直。就算推拒逃闪,祝垣有钱有势,靡计不施派人押寻也是轻易不过。
一筹莫展。可这时,这位慕姑娘却胆大的说,她愿意冒名替嫁。
缘因是,她心悦谢家三子已久。
此番相见也并非偶然。而是她半路听闻风声才为这事特意前来与她们结识。
…
马车内熏着淡淡暖香。少女面色如霜,般般入画,正恣意散漫坐立中央点着药材。
闻言,知道明夏在顾虑什么的她答得轻巧,“我不会反悔,也不喜欢走回头路。放心明夏。”
“对付那群人,我有办法的。”
她指的,是当初赶戚氏祝瑶出侯府的那群姨娘伯叔。
明夏忧心的就是这个。这次以孤女祝瑶的身份回府,失了依靠,出嫁前指不定被他们怎么欺负。这本不是慕行雪应当承受的。
遂听此,她却并未稍稍宽心。咳嗽了几声。
天真不解问着,“姑娘莫不是想遭欺时,朝他们亮出刀子?”
她见过慕行雪的功夫,精湛又行云流水,招式极其精妙,已是出神入化。余外只知她的功夫是自小漂泊,拜师高僧铢积寸累而成的。
瞧明夏小脸犯愁,有些憔悴。慕行雪拿起自己的大麾,“我的刀只斩恶人,要看他们到什么程度了。”
她将大麾盖在明夏身上,“觉得怎么样?”
“咳咳。不打紧的。”
明夏伤未好全,又赶了几天几夜的路,早晨开始就有些不适。
可她闻言却推却抱歉,“对不起姑娘。”
“您与我家小姐结拜姐妹,按理明夏应当服侍照顾您才是,可如今一路走来,却反倒劳烦了您。”
嗓音有些哑。
慕行雪拢拢她身上的大麾,“明夏乖。别说这种话,我与祝瑶情同姐妹,你又何尝不是。”
“宽心些,你我私下不分主仆,这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没什么劳不劳烦的。”
明夏望着她与祝瑶七分相似的面容,眼根微湿。
慢慢颔首。
慕行雪和那些车夫商讨了下,决定今晚露宿最近的客栈。
雨下个不停,黑云厚实,怕是再晚些会下大。现下虽离侯府还有十几里,但明夏抱恙,所以她并不打算和那群人先打照面。
想着还是先到前头的客栈,让明夏休憩下来,服帖煎药再说。
马头斜斜向东,还在行进。偏这会儿明夏想照顾她,也不敢睡,脑里浑浑噩噩的。
正混沌间,她倏尔看见了慕行雪把压腰的锁麟囊拿出,将里头大小不一的碎石子和针线悉数倒在了妆奁里。
见状,明夏清醒了不少,眼睛勉强睁开了一条缝,不解问她,“姑娘这是做什么。”
慕行雪动作未停,轻声回她,“不曾习武的人手上是不会出现厚茧的,所以我得磨茧扮得再像些。”
风闻谢青珏洞若观火,断案极其擅长抽丝剥茧,有着惊人的敏智。不管是真是假,若是在他身边,她总要小心提防每一处才是。
明夏闻言了然。
小姐虽然自小处境艰难,可到底是大家闺秀,没舞过刀枪,手上自然不会出现练武的拳茧。慕姑娘心细。竟然连这个也考虑到了。
回神见慕行雪已经用碎石和针线将茧子挑破,沁出了血。明夏皱紧了眉。
不由慨叹,“若是谢三公子知道姑娘心意,知道姑娘您为他付出良多,定也会不忍的。就连明夏都为此撼动了。”
为他?
慕行雪闻言,握紧那砾石的手一顿。腕上的琉璃银珠缠丝双扣镯上的铃铛发出了细微声响。
垂眼。
她轻轻颤了颤眼睫,不置可否:“也是。为了嫁他,我这一路可是煞费苦心呢。”
瞳底一片红色。半年前她大婚当日,慕家漫天大火血流成河、死气沉沉的景象又恍若再现眼前。
红绸浸血。那夜独独留了她和妹妹鹤怡。慕行雪不会想到,慕府上下九十口人竟然会被那狼子野心的谢家悉数屠尽。连武林至宝镇魂铃也被夺走。
九十口人铺路,那拿到镇魂铃如愿坐上盟主之位的谢玄,亦是不会想到她夜夜做梦,都梦见自己身坠阎罗,身处一片血海。里头几十位亲人同她哭诉。
每每梦醒,面对那种窒息绝望,慕行雪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痛楚,在夫婿江令舟怀里沮丧懊悔。并不能做其他。
由此,支撑着她活下来的,只剩妹妹和江令舟,以及隐姓埋名寻仇谢家,势必也让谢玄尝尝灭门滋味的,
雪恨决心。
……
慢慢握紧的掌心血肉模糊。反复研磨下的厚茧已然隐匿了踪迹。
温热顺着皓腕淌下,血珠与袖口融合的瞬间,外头忽现马儿的嘶鸣和阵阵惊恐之声。
马车在颠簸起了大弧度,也急急停住——
慕行雪手比脑快做出反应,在那刹那便冲去堪堪扶住掉落座位的明夏。
两人双双跌落在柚木地板。她问,“没事吧?”
明夏摇头,“我没事姑娘……咳咳。”
见她无碍,慕行雪唰的拉开了帘子,车前的兽头銮铃动了几动。
正欲向车夫问询情况,不想入目,就看到了一群颧骨高耸,持着大砍刀的生人。
部分人在驭驹,与车前马儿相冲,将她们的去路截断,紧紧包围,严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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