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盏桐油自顾自的往下流,在场几人还未看去,没有起伏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是谢辛踏出问,“师傅你这是做甚,把桐油往小孩鼻子里使,是想灌死他么?”
老和尚现时满脸没有了方才做供词时的淡定,望向他用袖子擦了一把额上的冷汗。
只飞快回,“大人有所不知,贫道徒儿得的是个怪病。若发病后不将那熟桐油抹于鼻道,便会脸色青紫,呼吸不畅,稍有不幸很容易急急丧命。”
谢辛:“可……我从未听过啊。”
“这乃青州古方,望请大人生死关头,切莫拦着贫道了。”
谢辛蹙眉。
哪会有这种怪病?这种古怪的方子?
那熟桐油味道难闻又湿黏,用上鼻子只会呼吸不畅才是,怎么会用作药?
他正犹豫是不是这老和尚谗言,当着众人面下毒手的时候,却见老和尚已经将手上残存的桐油摸到了小沙弥的鼻子里去了。
几人话语间,净远也推着谢青珏进了房内。
他迟迟听到了老和尚那一句,那道英气的眉微微皱起,一双黑眸冷冷清清。只问着:“您说这是青州的古方?”
“正是。”
老和尚动作未停,头也未抬,“那瞧病的郎中说过,贫道徒儿虽患的是病因复杂的奇病,但只要按了这方子做,也能缓解一些痛楚。”
“传下来大抵已有十几年了。”
他说罢,那小沙弥也抹完了熟桐油,慢慢停止了抽搐的动作,只大口的呼吸着。
老和尚一边回一边替他处理着口腔的污秽物。
方松蓝问:“听这意思……”
“是这病无法彻底根治了?”
老和尚慢慢点头,可又摇头。
只娓娓道:“原本是没办法。”
“但贫道却在问诊时,偶然听闻那住在徽州铜驼大街活到了一百三十岁的不死医仙,祝玉林。他研制的药以及出神入化的医术能治这世上一切的疑难杂症。”
“也许贫道徒儿经由他手,才能寻得一线生机。”
祝玉林?慕行雪觉那名字耳熟。
细想一瞬,才想起她在徽州医馆买药时,那卖药的就称自己师承祝玉林。
她望着老和尚,说,“可那医仙不是早就远游于江湖,不知所踪了吗。”
“您又如何寻他?”
谢辛敏锐望她,“姑娘怎知?”
慕行雪也对上他的视线,不紧不慢,脸色真诚的回:“回大人,是小女子从上京跋涉,途经徽州请药时,听那坐堂医所说。”
上京?
谢辛眼带狐疑。虽应昂却还是和侧边的谢青珏方松蓝悄悄对上了眼神。
上京离瀛洲山高路远。上次听到这地儿,他还是从娘亲口中得知那祝家小姐的事。
现时瞧慕行雪杏脸桃腮,明眸皓齿中又不失贵气端庄,另一名女眷还口口声声喊着小姐来看,她似乎是个闺阁女子。
可既是闺阁女子,娇养的千金大小姐,出远门身边不应只带一个丫鬟呀。
更遑论,这千金方才还亮出给丫鬟抓药,此等本末倒置之举。
几人刹那满是思虑。
老和尚将小沙弥抱上了床榻,则答腔:“不错。虽然祝医仙云游至今依旧杳无音信……”
“但贫道相信,有些人命里有缘,只要有那缘份,总会相见的。”
他这么说,大家也都听出来老和尚此次离庙远走修行也有求医的意图。
……
难怪。
静静听了半晌,谢青珏朝他问,“师傅断意返俗,也是为此缘由吗?”
“…返俗?”
谢辛讶异,看了眼他又转而看向老和尚。
可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还是看不出他有一点还俗的痕迹:“你返俗了?”
老和尚依旧是一身袈裟,闻言亦是讶异,“…是。大人好眼力。”
“贫道当容人,毋为人所容几十年,可最后却在庙中落落寡合。于是思虑再三,便在半月缺前弃佛还俗,带着徒儿寻医。”
“只是积习难改。贫道仍放不下这一些戒律,和这一身袈裟。”
他顿了一下,又朝着他问,“敢问大人,是如何看出?”
慕行雪听完,眼睫颤了颤。
不由得紧了紧裹伤布下那洇血的双手。
谢青珏默然。
言简意赅:“是我不见您度牒。”
老和尚带的东西适才在搜罗行囊时一目了然。唯独缺了一样能证实他和尚身份的度牒。
因时下朝廷制僧尼的缘故,在合法的僧徒入庙前都会令祠部给一随身度牒,以做身份凭据。若无随身度牒,那便是私度,到哪都会被置疑是否为出家人。
故留下他,就是因这有待商榷的身份。
而其间观察这老和尚,见他面似靴皮,老态龙钟,年纪已步古稀,行为处事亦像庙中所出,并不似冒充出家人的野僧。于是只剩还俗一说。
猜想原因繁复,谢青珏便开口问了。
原来如此。
方松蓝和谢辛在一旁,听罢也明晰了他将老和尚留下的缘由。
遂都不约而同地想,果真是眼前的这位姑娘嫌疑最大。
而慕行雪捕捉到他俩揣度的眼神,眼尾只微不可觉的微挑。
这俩呆瓜怎么老是瞧她。
莫不是把她当成凶手了?
风声猎猎,镂空的窗子被吹得呼呼作响。几息之间,缄默失散。
与方松蓝私语了几句,谢辛果真在下瞬开口。看着她说,“抱歉方才未能详问,请问姑娘,你手上的伤,是为何而来?……”
手上的伤?
慕行雪脸色微顿,没想到他是问这个。
只道,“这伤……是小女子来时见下雨,慌忙赶路不小心摔倒所致。”
“可否拆下裹伤布?”
她自然无异议。在明夏的帮忙下,也三下五除二的拆开了将双手裹得紧紧的束缚。
一双手摊开,入眼的掌心全是触目惊心深浅不一的伤口,却并不像出鞘的剑划过的利落伤痕。
谢青珏跟着瞥了一眼。
出尘的脸清冷疏淡。散漫的瞳底细看之下,带着些许探究。
明夏抬着她的手腕,也知现在轮到她们做供词了。
她转眼看向谢辛,则是帮着扯谎解释,和他说,“小姐今日倒楣,平白地摔了两回。一回栽在泥沟,手被砾石磨了破,适才一回掉进深坑,还把脚也扭了。”
“这样啊……”
谢辛微微颔首,作思考状。
慕行雪拉下袖子,乖乖出声,“我们从上京千里迢迢赶来,直到今夜才抵瀛洲,对州中凶案是毫不知情。”
“大人明鉴。”
知道被疑忌,她这么说着。
逾山越海。谢辛正要问她如何赶来,有无配备车夫,不想下一秒就听门外传来了响动。
哐的一声,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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