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关大捷,边境有赤河小将军万数骑兵镇守,而苍容元气大伤,退至暮月关。短时间内再次强攻建周,等同于拖着遍体鳞伤之躯与建周玉石俱焚,最后社稷成骨,血肉成灰,苍容百年的命数栽在赤河小将军的铁枪下。
铁骑白马换来短暂太平,为躲避战祸的百姓一部分坚信建周定会收复失地,自主迁回故土;一部分唯恐苍容黑骑南下,再生战火,从相思江渡去了中原;一部分身体不支留守在原地。
医馆内有许多累得走不动的百姓前来讨份水喝,顺便疗愈旧伤。黄昏将尽,伤患送走的差不多,江安竹准备收拾药渣后回家去。
此时,身后一阵仙气吹动缕缕青丝,江安竹的剑传来了捂着肚子喊疼的江朝还有扶着她的江岁安。
江朝脸色惨白,耳边渗下漉漉汗水,趴在桌子上宛如一头受伤的小鹿。
江朝被江安竹幽幽盯着,阴晴不明的目光似洞穿她的脊髓。江朝畏缩极了,昨晚如何偷酒,灌酒,还有差点一步之差干得荒唐事本打算一直压在肚子里,带进棺材一字不说。可现在虚弱的身体状态暴露了自己的真面目,江朝只好道个半真半假,说自己被馋舌头害惨了。
江安竹问:“喝了解酒汤还疼得不行?”
江朝扯起嘴角,强颜欢笑道:“本来早上没事的,偏偏追杀几只怨灵后,腹中的酒气一下子翻涌上来,然后就搞成这幅模样了。”
“哦~原来是家里出了只馋猫,我猜你是不是还有个帮凶?”
江朝忍痛皱起长眉,求饶道:“师父莫要挖苦我了,快给帮我看看我的肚子吧,有什么法子可将肚子里酒水洗干净?”
说着说着一股清凉的仙力围绕上腹转了一圈,一肚子滚烫的铁水化作仙境清泉。
江朝低头看了一眼,惊奇溢于言表:“这是什么?”
江安竹并未作答,反问一句:“好受点了吗?”
江朝点了点头,江安竹眉眼仅微微舒展开,但隐隐约约浮现的忧虑不减,恍惚间与十六岁的暴雨日下的模样重合。
她想起师父曾是万剑宗德高望重的师姑,一身不知几百年的修为显山不露水。但江朝步入师门十年间,未曾见过江安竹大动干戈使用过万剑宗功法,也不曾回过万剑宗,仿佛与此彻底划分楚河汉界。她选择了最累最笨拙的方式,做一个凡间的灵医圣手。
疑惑一层叠一层,江朝脱口而出:“师父你疗伤时为何不用仙法,不是更快更好吗?”
江安竹还以为江朝嘴里又要问出什么惊天难题,结果是对修仙之人入凡尘感到不可思议。
她眯笑着回答说:“修仙太久,反而让我忘记曾经也只是个肉体凡胎。我想去试试凡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用凡人方式去做一日三餐,治病救人,不用御剑飞行走遍五湖四海,去做一个平凡人家的母亲和师父。”
江朝接着问:“修仙很无趣吗?”
“是啊,无趣至极。天天与剑术相伴的日子,保你练了一天就要大哭跑路。”
江安竹一话把江朝对仙门的认知颠覆了一遍,江朝张大嘴巴道:“看来修仙不适合我,那我这辈子都不要修仙。”
她将手偷偷摸摸伸到桌子下,从冰冷的指缝插入,与江岁安十指相扣,道:“还是永远师父和岁安在一起好了。”
江安竹嫌弃地摇头:“最初捡你回来,也不曾想到情况会发展为这般地步。还好遇见一个性子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不然就你的暴脾气,这个家迟早都给掀了一半。”
江朝闻言便觉得不对劲,严词反驳起来:“他才不软,极会生气唬人,眼睛一冷,再咬咬牙,大名一叫,跟发威的小八一样。”
江岁安嘴角暗自上扬,被江朝抓着也不舍得放开,他翕动唇瓣欲与江朝反驳,可声色温和毫不张扬,完全没有掐嘴的架势,“小八发威会咬人,我顶多嘴皮过不去,也不曾咬过人。”
江朝侧头凑近他耳畔,私语暗暗溜进耳洞,直入心尖,她就像在坐在那颗心脏旁说着悄悄话:“巧了,我也没有咬过。要不与我试试?”
她哪里没咬过,咬得那群意图拐卖她的流浪汉哇哇叫,但明明说的不是那个咬。
气息离去半秒,那只耳朵几乎红透了,江岁安眼眸流转一双闪亮的珠光,语气轻浅,自以为能掩下躁动的少年心气。谁成想它明明晃晃,一切手段都略显拙劣。
“我想试,我就陪你试。”
江朝忍不住轻笑着颤了颤身子,春光十里都抵不过少女言笑晏晏,眼眸浸透阳春水,风情渐长;黛眉比若探窗枝,喜鹊来栖。
她向右凑近身子往江岁安怀里靠,江岁安唇齿开合,在江朝耳边低语。
江安竹笑着摆手:“人老了,看不得年轻人腻腻歪歪。”
刚踏出医馆半步,凌空兀自刮起似箭春风,从远自遥不可及的天边划越碧海长空,飞梭而来,一去千里,卷动青衫随风翻折。连巍巍山峦状的流云,被几剑拦腰劈开,近乎山石崩裂,一坠而下。
江朝在门后观望,银白的剑雨上衣袂翩翩,乌发束冠,被两条如蝶翼般青发带扎着,发带乘风长舞,江朝眼神骤然恍惚,类似的发带同样映入点漆的瞳孔,深邃不见底的眼睛随发带斜撇过来,惊起一阵寒凉——那是万剑宗的装束。
“乔思鱼。”
她听见师父对空喊道——是个熟人。
天边二三十柄长剑闻言齐齐回空一转,踩着雪白的云霄,快如流星在碧空倒滑过日轮大的圆弧,转折朝呼唤的方向飞去。
下来的身着绿白两色交领衣,步履匆匆,腰边佩饰的酒葫芦与红玉佩碰撞出叮当碎响,少年剑眉星目,风流刻骨,他走在最前端,后面紧随其他回收长剑的弟子。
他应当就是乔思鱼,而且在万剑宗辈分不低。
乔思鱼一见人,便稳重地作揖道:“师姑。”
“江师姑。”
其他师弟师妹也跟着齐声见礼。
江安竹回头看了一眼江朝与江岁安,牵引乔思鱼的眼珠朝医馆内探查,乔思鱼问:“这二位是?”
“与你们无关。”江安竹上前一步,眉目间忧虑更甚,“万剑宗近来如何?”
乔思鱼眉骨向上一抬,心里欣喜雀跃不已,他道:“师尊近来都好。若是师姑肯当着面讲,师尊他定是万分高兴。”
江安竹突然吐出一口冷气,令人一坠霜寒三千里,她道:“你听错了。”顿了顿,“我一点不关心他好不好,今后埋哪里我都不想知道。我是问……”
她明锐地打量未曾消弭的剑气,语气加重一倍,不怒自威,令人心头一悸,“你们二三十人大张旗鼓,去暮月关战场做什么?”
乔思鱼落在地上颀长的阴影向后虚晃半分,嘴角硬生生扯出“两里地”,:“燕关一战后,尸骸遍地,从尸骨里诞生的怨气更是烫手山芋。因此,师尊特派我率领数十名师弟师妹前去清剿,顺便历练历练他们的本事。”
“是吗?”江安竹轻声反问,手掌反对医馆内,三尺剑一下从桌上飞进手心,她连连说:“你们几个也就罢了,那天边几百号人又是什么回事?”
乔思鱼回身转向天际,又想起什么,大声求饶道:“师姑,手下留情——”
疾风起,混淆在风中的话音拉得极长,还未来得及落下。
一刃便在一息之前破向碧空,果决的剑刃下,再隐蔽再以为瞒天过海的身法也逃不出翻天倒海的剑光,剑尖的仙力稍歇后斜指地面,只听天边惊起乌泱泱的作苦声。
江朝盯着碧空,眼睛丝毫不敢眨,眼睁睁地看到不远处的天空好像被分割为前后两方净土。
前方的碎裂成一片片纤薄晶莹琉璃片。
隐匿在仙术与云海后几百把长剑被迫卸去隐身术的伪装,哗啦啦如流水一泻而下,几百名万剑宗弟子踉跄地在半空中抓起坠落的仙剑,急忙掐诀令仙剑随心而动,托起摇摇摆摆的身影。虽万分狼狈,但总比从万里高空摔成肉饼强上百倍。
江朝眉目传情:原来师父这么厉害,可惜以前都不见得用。
江岁安:用这招做什么?削你吗?
江朝:胡说,师父最宠我,才不舍得用这套削我。
……
零零散散的弟子散发出萦绕不去的懊气,修行数十载,被人一招打飞,像个几百只扑腾展翅的大白鹅狼狈逃窜,真是有生之年头一遭。
魏迟旭挥试长剑,正要上前理论一番,看谁敢得罪万剑宗的人。刚迈开半条腿,就被乔思鱼拦下,说:“不得无礼。还不见过江师姑?”
魏迟旭吸了一口气说:“江师姑?是名叫江安竹那个江师姑?”
他刚入万剑宗不至百年,对着修行四百年的乔思鱼都得叫一声老前辈,不过大多不怎么叫,一是太老,二是除生死之外,纠结年岁大小无甚意义。任他光阴流逝,苍海沧田,岁月不会在修仙之人上刻意留下痕迹,他们依然是少年模样。
也正是资历太浅,不曾真正见识过几位万剑宗的镇山之“剑”,谢师尊是一个,还有一个就是三百年前离开师门的江安竹。
他寻觅进乔思鱼眼眸中,再次寻求确认。可那双眼眸波澜不惊,平静地凝视缕缕透亮的日光,包括日光后之人。
魏迟旭此时才得到肯定答案,领头行礼:“师姑好。”
江安竹徐徐扫了一眼,几百号人聚在这差不多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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