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延舟跳楼了。
他的身体如同面团一样扭曲,迸溅出的温热鲜血喷到了路过拖着行李箱回家的无辜同学身上,吓得后者失声痛哭。
行政楼每一层的窗户都超过了正常人类的身高,透过窗口根本看不到楼下的场景。
听到尖叫声的司茵没有停留,径直下了楼。
翻天覆地的动静引得不少人都跑来围观,现场围了里三层外三层。每个人的脸上似乎都带着惊愕茫然,还有慌乱无措。
这样的恶性事件当前,早就有人报了警。但警察还没来。
人群的讨论清晰地传进司茵的耳朵。
“天哪,我刚才在那边看到有只大鸟飞下来,还以为是什么,结果居然是有人跳楼了!”
“呕!你们去前面看吧。我受不了了,好恶心好恐怖,我隔夜饭要吐出来了。”
“这怎么回事啊?英皇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要退学!”
“这好像是许学长吧?他为什么要从天台上跳下来,是学习压力太大了吗?那也不至于这么想不开吧。”
“没有人来处理吗?教导主任呢,平时抓违纪他不是跑得最快了吗?”
“我好怕啊,这里死过人,以后还能走这条路吗?”
一股无法形容的惶恐蔓延开来。
突然,有人眼尖发现了司茵,惊喜喊出声:“学姐,你来了!”
众人循着声源回头看去,仿佛见到了值得信赖的主心骨,脸色纷纷缓和了不少。
他们没有想过司茵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或者,在他们看来,司茵身为学生会长,办公室就在行政楼里,察觉到发生了意外出现在这里也很正常。
但警方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包括许延舟死之前吃过的最后一餐,打过的最后一通电话,见过的最后一个人……
司茵踱步走过去,神色一如往常,看不出半分异样。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脑海里在想些什么。
透过熙熙攘攘的人群间隙,司茵得以看到许延舟此刻的模样。
那曾经一丝不苟没有褶皱的衬衣破碎不堪,被血水浸透,湿哒哒地包裹着他被折断的上半身。就连那颗头颅也严重变形,脏污的头发凌乱地粘在脸上,五官也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他全身上下,唯一完好的只有那双直到现在依然睁开的眼睛。
里面失去了往日的光亮,空洞得可怕,直勾勾地盯着无垠的上空。
不,也许是盯着楼顶的天台。
他好像在问:现在可以将所有目光都倾注到我身上了吗?看我,只看我。
不知不觉间,天色瞬间暗了下来。
刚才还铺满了火烧云的天空被浓稠的乌云遮挡,犹如漆黑的幕布黑沉沉地压下来,让人心惊肉跳,由衷生出窒息的错觉。
然而这样离奇的、仿佛世界末日即将到来的景象,并未引起任何哗然。
——一切都静止了。
无论是正在交谈走动的人群,还是被风吹动簌簌作响的树枝,又或是正在搬运食物的蚂蚁都停在了原地,没有声息。
偌大的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了司茵一个人。
四周的事物宛如凝固的雕塑,她逡巡一圈,仰起头看向了天际。
那里除了厚厚的、乌黑的云层,什么都没有。
但司茵知道,这是男主意外死亡后,世界意识在发作。
三千小世界,每一个都是由小说衍生出来的。这方小世界的男主恰恰就是许延舟。
按照原本的命运轨迹,他应该在白晓梅的热烈追逐下敞开心扉,渐渐接受对方,与之相知相爱。
至于司茵,不过是空有校花名头的炮灰,性格偏执善于伪装。身为许延舟的未婚妻,在发觉他与白晓梅的恋情后多次从中作梗,不依不挠闹着要退婚,却惨遭打脸。
最终连累家里的公司破产,自己也流落街头,只能眼睁睁看着许延舟和白晓梅幸福地过完一生。
但现在剧情出了差错。
本该振奋起来,从私生子那里抢夺回继承权,又以雷霆之势整治了司家的许延舟跳楼自杀了。
小世界的气运通常都汇聚在男女主两个人身上,现在男主消亡,支撑当前小世界继续运转的原力没有了,世界意识震怒也是理所应当的。
这并不是司茵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在过去的无数次轮回中,总有各种各样的角色偏离原本的主线,将事情搞得一团糟。
是的,司茵是一个轮回者。没有人知道她的来历,没有人清楚她的过往。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记忆。
不会有生老病死,也不会有贪嗔痴苦,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穿梭于各个小世界,扮演那些与自己同名的炮灰。
名字对她来说只是一个代号,但或许是时间久了,她也渐渐习惯了这两个字。
现在……应该要直接前往下一个世界了吧?
司茵等待着。
却迟迟没有等到眼前场景的变幻。
似乎在她抬头的瞬间,世界意识的怒火便莫名其妙地消散了。
乌云中央出现一抹极浅极淡的亮色,慢慢地,这抹亮色向四周扩散。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掀开了厚重的帷幕。
消失的晚霞再度出现,从橙黄演变为柔和的粉紫,如同异域美人遮面的薄纱,如梦似幻的美丽。
蚁群恢复了搬运奶酪残渣的动作,树叶重新发出簌簌的声响,人群就着刚才未完的话题交谈。
谁也没有发现异样。
仍然留在了这个世界,就意味着需要继续扮演。
作为轮回者的司茵游离在各个世界之外,任何人任何事都与她无关,没有什么可以牵动她的心弦。
但这个小世界的司茵不同。她自私、虚伪,又善于蛊惑人心。
所以……此刻她只感到了厌烦。
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许延舟分明可以更早或者更晚,选择一个她不在场的时间和地点奔赴死亡。
为什么,为什么死了还要给她添麻烦?
作为最后一个见到他的人,警方必定会将所有嫌疑都放到她身上。
更何况……她并不认为他是为了自己才做出这样的决断。
被退婚,又失去了继承人的身份,还拥有一对相当绝情的父母,与其等到真正的落败,或许主动选择消失才更能验证自尊。
利用死亡让人缅怀也只是顺便的事情而已。
司茵凝望着许延舟残破不堪的身体,晶莹的泪珠自然而然溢出眼眶,滚落到衬衣上,洇出点点湿痕。
这当然并非真情流露,而是在表演一种哀怜。
就算是一个普通路人在自己面前去世,死亡所带来的震撼都会让人无法自控,更何况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
没有悲伤情绪的展露,难免教人生疑。
司茵很早就发现自己缺乏正常的同理心,但她习惯性地从四周汲取学习,倒也一直隐藏得很好,
甚至由于表演得太过真切,旁人总以为是在真情实感。
“学姐,你别太难受了。估计许学长就是一时想不开。”
“对啊,退婚的事早就过了。你千万不要有心理负担。”
“他自己爬到天台上跳下来,跟你真的没关系。”
这些人都不知道司茵跟许延舟约在了行政楼天台见面。
唯一知道这件事的除了司茵自己,还有……
秦岭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人群外挤了进来。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替司茵挡住了周围那些各色各样的目光。
司茵偏着脑袋,微微仰头看向他,眼眸里隐隐闪着泪光,宛如雨打荷花后留下的碎珠,被沾湿的鸦色睫毛更增添了几分脆弱。
“或许我不跟他见面,他就会好好活着。”
这声音低不可闻,但秦岭听见了。
他眼神微凝:“这不关你的事……”
顿了顿,又强调道,“不要担心。”
司茵隐约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在去跟许延舟见面的路上,她就感觉到有人在后面跟着,只是没有戳穿而已。跟在后面那人应该就是秦岭。
——他会帮她作证的。
尽管如此,司茵还是感到了麻烦。
警察很快就来了,她主动提出了去警局配合调查,秦岭跟着一起。
其他人不知道其中内情,只以为是学校里发生了这样的恶性事件,司茵作为学生会长,又跟死者存在联系,才需要出面处理。
这也是司茵刻意为之的结果,她并不想声张跟许延舟见面的事,以免更加引人误会。
要是卷入一场谋杀案,那她多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
一想到那样的画面,司茵低垂的眼眸便不自觉蒙上了一层薄雾,涌动着深湖里的暗流。
好在她预想中最坏的情况没有发生。
天台上的监控显示,许延舟是在她离开后才走到栏杆边缘处的,也是他主动发短信将见面地点定在了行政楼天台的。期间二人也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加上有秦岭作证,司茵暂时洗清了嫌疑。
临走之前,她向跟自己对接的女警提出了请求:“案件正式结束前,可以先不要公开细节吗?”
正盯着她露出迷之微笑的女警闻言微微一愣,随后立马应了下来。
保护当事人的隐私,也是必要的嘛。
走出警局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整座城市都被笼罩在暮色之中,只有街灯和偶尔驶过的汽车远光灯亮着。
短短半天之内发生了这么多事,哪怕是自觉精力旺盛的秦岭都感到了一丝迟来的疲惫。
他回头望了眼身后缓缓合上的警局玻璃门,视线再转回来,边看到了面前停着的一辆灰色布加迪。
看车牌号,正是平时接送司茵的那辆。
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邀请咽回去,秦岭压下纷乱的思绪,抓了抓发顶,最终只憋出一句:“回家注意安全。”
司茵点了点头:“谢谢。”
直到上了车,处在熟悉的环境里,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许,她才吐出一口气,看向了窗外。
身形高大的青年依然站在原地,见她回望过去,随意招了招手。
昏黄的街灯照在那张桀骜俊朗的面孔上,显出几分别样的温柔。
像一个忠诚的骑士。
带着几分凉意的晚风透过敞开的车窗吹进来。
司茵心中微动,收回视线,对着司机嘱咐道:“走吧。”
*
许延舟的死亡只在一开始引起了议论。
事后很长一段时间,所有人提到这个曾经的高岭之花校草仍然会惋惜,但层出不穷的爆炸新闻很快就冲淡了这种怀念。
尤其是在经过调查后,这桩案件被定性为自杀。
尽管许延舟没有留下遗书之类的东西,但据许母,那个在得知儿子去世后伤心得不能自抑的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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