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奇怪的安排。但他也只能从命。
“那么,跟我来。”涅斐勒掉头道。
再一次走在奥赫玛的街道上时,街上仍有行人,但围观的人群已经散开了。阿格莱雅的辅佐官“维奥蒂亚”带走了一位异邦剑士的消息不胫而走。广场上多了些没怎么在城里见过的人,在剑士出现的地点周围找人盘问着什么。
涅斐勒只当没看见。阿格莱雅会处理好这些问题,他只需要做好该做的事便好。
他脱下斗篷。“白厄阁下,穿上这个。”
年轻剑士接过斗篷,有些笨拙地展开,批在自己身上,在涅斐勒指着自己的脑袋后,又戴上了兜帽。
凌散白发,染血银甲,都被斗篷遮住。
“这个颜色——还挺适合你的。”涅斐勒赞美道,“但是,不问我为什么吗?”
白厄摇摇头。不知是不知道,还是不感兴趣。
“因为可能会遇见麻烦的人……我希望不要。”涅斐勒皱起眉,但他也知道不该在白厄面前多说什么。“其实,如果时间充裕,带你去浴场清洗一下会更好——可惜,你和阿格莱雅的谈话有点久,再不赶赶时间,就要委屈你睡大街了。”
涅斐勒注视白厄闪烁着星环的眼睛。他已经把前因后果简单明了地告诉白厄了,希望这位剑士能善解人意地理解他的难处。
白厄草草地答应了一声,显然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涅斐勒叹口气。
这种感觉他明白。还是不打扰白厄,等他愿意的时候,让他自己慢慢走出来吧。
涅斐勒走在前面带路。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不过表面上,他还是云淡风轻地提问:
“白厄阁下是要暂住,还是久住?”
“暂住。”
“有什么特别需要吗?采光,地段?”
“都行。”
涅斐勒有些意外地点点头。“好,那就按我能申请的最高标准来。”
和初印象不同。反倒在这个过程里,涅斐勒发现浑身血味的剑士并不是一个危险的人。他思索着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这么讲来当时的攻击就有点奇怪了,那时当头劈来的一剑也许另有隐情。
穿过连缀成网的阶梯,涅斐勒来到了一扇两侧摆放着塑像的门前。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传来听到什么笑话时的爆笑声。
涅斐勒深吸一口气,推开门。正好撞见一群年轻人聚在桌旁打闹的画面。
“再给我拿酒来!所以你们想不到,那个白痴在议院外控诉不公的样子有多蠢,还真以为议院是给他家开的了,简直就像……等等……天啊,让我瞧瞧这是谁?”
说话的人摇摇晃晃地踩在凳子上,享受着众人聚焦于自己的目光,手中拎着瓶上等的果酒。但他那被酒精侵蚀的脑袋很显然还没有糊涂到忽视周围的一切。当涅斐勒不请自来,他的眼神闪过一丝警惕,随后堆起标准化的虚伪笑脸。
“这不是维奥蒂亚先生,那位「金织」阿格莱雅豢养的最忠实的狗吗?”
任何权力结构都逃不过落后的命运。结构内,掌握优势,尸位素餐的传统派造成的腐坏,有朝一日都会变成革新派烧向他们的火焰。
但是奥赫玛的传统派贵族显然比其它城邦的要聪明一点儿。阿格莱雅的金丝还没有勒死他们的脖子时,他们已经反应过来,并做出了自己的警示。比如,给所有支持阿格莱雅的人瞧点颜色,杀鸡儆猴。
不过在涅斐勒眼里,这些为几十年里的追名逐利挖空心思的政坛新人不过是拿着玩具剑挥舞的小孩。他耐心地说:“我今天只是来为一位客人办理入住手续,希尔先生。你对我有什么意见可以日后再谈,没必要在客人面前出丑。”
“哼。那行吧,来,填份申请单,我后天给你答复。”希尔从椅子上下来,将柜台上的一张空白表单拍到涅斐勒面前。
涅斐勒不为希尔的下马威所动,他拿起表单,看了看内容,确认没有错误。随后,他用指节轻敲纸面。
“谢谢。但按正常的处理速度来说是今天就能完毕吧?”
“灾民那么多,哪里有空单独给某个人划分住处。”希尔说道,尽管涅斐勒知道就在前几天还有出入这扇门衣着不凡的人走进了新的华美宅邸。
涅斐勒闭上眼回想了一下这个年轻男孩子所在的派系和阿格莱雅的关系。
“好吧,你想怎么样?”他决定花点时间打发一下这个任性的孩子,好让他的父母不要在下一次阿格莱雅想开展什么事情时花心思给她添堵。
“什么怎么样?维奥蒂亚先生说笑了,这事确实办不了。”说着,希尔用有着微妙暗示意味的口吻再度说道:“哪怕你找阿格莱雅女士来也是一样。”
涅斐勒只用一秒就猜出了希尔所暗示的东西是什么。针对一位明面上除了激进不留把柄的政客,那些政官们大概选择了抹黑她的私人生活。
涅斐勒望着希尔得意洋洋,就差举起手中果酒开始庆祝的脸。
要怎么办呢……这些流言形成不是一天两天了,最近风声不对,落人口舌的话,会让阿格莱雅更不好做的。
涅斐勒想到一个办法。就是稍微有那么一点费“维奥蒂亚”的名声。
“希尔先生,其实你误会了。”
涅斐勒上前一步,走到年轻人身前。他面无表情,俯视希尔的眼睛里却流淌着深邃的色彩。一双会让人忍不住相信他的眼睛。
“我和阿格莱雅的关系非常清白,而且我们之间还隔着一层表姑侄的关系,不可能有什么超出上下级的感情。”
涅斐勒在希尔逐渐泛起疑惑的表情里牵起他的手抓在手里轻轻摩挲,忽然,涅斐勒微微弯腰,将嘴唇碰上希尔的手背。
房间内响起一串惊呼。这让这场由希尔发起的对峙像是某种三流话本内的演出。
“那些杜撰出来的东西是假的,其实我对阁下这样有活力的年轻人更感兴趣。”涅斐勒抬眸看着希尔的眼睛说。
恶心人的小技俩,这几千年中,他可比你这样色厉内荏的家伙见得多多了。
希尔花容失色,抽出手猛地一推逼近过来的涅斐勒,将后者推得后退三步。
“你赢了,拿着这个滚!”
说着,希尔把一张填好的申请单拍到涅斐勒身上。看着让自己在同伴面前颜面尽失的罪魁祸首,怒不可遏地呵斥道:“滚,现在就滚!再也别过来,不然我要你好看!”
涅斐勒抬起手,慢条斯理地阅读申请单上的内容。“别急,我先看看。”
希尔更生气了,连带有一丝委屈。“你还看什么?我还能给你假东西不成?”他觉得维奥蒂亚就是在作为胜者摧毁他的自尊心。“不就是找个房子,至于这样吗?”他的视线看向维奥蒂亚身边沉默的男人。个子很高,面容被斗篷遮住,只能看到下半张脸。这个家伙到底有何来头,竟能让阿格莱雅的辅佐官亲自接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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