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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簪缨一梦(一)

冬雪连绵,周缨支颐坐在案前,心绪不宁地温着书。

竹笤帚刮在青石板上的声响令她偶尔分神,然而她没有起身出去帮忙扫雪,仍将目光收回到面前的这一小摞书上。

崔述今日走得急,天不亮就有人来接他,走前给她布置下温书的任务,说回来要抽查。

于读书做学问这一道上,她无可与崔述讨价还价的余地,自然不敢怠慢,然而今日却总是有些沉不下心来。

正自埋首书间时,院门猝然被叩响。

在院中扫雪的奉和同束关两人同时停下笤帚,暗生警惕。

既不是与崔述约定好的叩门方式,那便是生人,两人对视一眼,屏息凝神地听着门外的动静。

叩门声短暂地停了一息,不多时,又急切地响了起来。

一张名帖从大门底下递了进来,奉和蹑手蹑脚走至门口,弯腰拾至手中,未及翻开细看,只觑着角落里金线勾边的祥云纹,脑中便嗡地一声响。

他迟疑片刻,正欲伸手召束关过去商议,沉稳庄严的妇人之声已隔着门扇传进来:“谁在里头?既有人在,便将门打开。”

已无再看名帖的必要,奉和反身抽下门闩,将门打开半扇。

衣着华贵的妇人提步迈进庭院,见着尚未扫净的中庭,不悦地轻蹙了下眉。

奉和束关垂手立在两侧,将头埋至齐肩位置,缄口不言。

两名身材魁梧的马夫将黑漆大门阖上,院中瞬间落针可闻。

妇人环视周遭,语声温和,不怒自威:“三郎呢?”

束关一声不吭,奉和抬眼觑觑主母这来者不善的阵势,闷声道:“天不亮便出去了,小的也不知行踪。”

“是么?”韦湘笑着看他。

奉和垂首:“夫人知郎君习性,今日既不带小人出行,小人自无从探知去向。”

韦湘颔首,吩咐随从入廊下暂避风雪:“既如此,不难为你们,我在此处等他回来。”

奉和在前引路:“夫人到厅中坐坐。”

“我也算客?”韦湘施然迈进明间,逡巡一圈,又退出来,欲进书房。

奉和这回不肯开门,拦在跟前:“夫人别为难小的,郎君的书房惯来不许擅入,从前在府中也是如此。”

“好。”韦湘转身走向客厅,余光不经意间落在门上的锁环上。

未曾上锁,北风凛冽,门扇却纹丝未动,显然从里面闩住了。

韦湘转头看向奉和,面露探询之色:“他当真不在?”

“禀夫人,郎君真出去了,按往日习惯,当要入夜才会回来。”

“哦?”韦湘笑笑,“那里头是谁?”

奉和不答。

“开门。”

奉和依旧沉默以对。

僵持片刻,门从里面打开了。

周缨站在门口,双手不安地交握在身前。

韦湘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眼前的少女,着一件靛青色的半旧夹袄,是市井间最寻常朴素的款式,却浆洗得干净,散着隐隐的清香,脸蛋上则透着一丝微红,一双水灵灵的眼不安地转了两转。

室内燃着炭火,暖意扑面而来,烘得韦湘心中莫名涌起一丝不豫。

周缨侧身让开道,她抬脚走进书房内,环视一眼这过于简陋的书房,走至书案前,目光扫过其上摆放着的四五本开蒙书册与宣纸,心中已明白了几分。

韦湘先一步走出书房,吩咐奉和跟上。

奉和递给周缨一个少安毋躁的眼神,也顾不得她能否心领神会,便跟了上去。

进得客厅,韦湘于主座落座,盘问道:“你们何日回的京?”

“五月上旬,已有半年了。”

韦湘苦笑了下,转而问:“方才那姑娘是何来历?”

奉和恐她误会,生出事端伤及周缨脸面,将来龙去脉解释得极为详细。

韦湘听完,思虑了盏茶功夫,做下决断:“既是我崔家的恩人,没有这样慢待的道理。她一个孤女,跟着你们三个大男人住在一块终究于礼不合,我将她接回府里,好生善待。”

“不可。”奉和脱口而出。

“为何不可?”韦湘疑惑地看向他,“我崔家家训,‘滴水之泽,永矢弗谖,九死以报’,出去一趟便已忘得一干二净了?”

“你们主仆三人不肯回家,窝在这市井穷巷中过苦日子我管不着。但这周姑娘,既然身世如此悲苦,又救过三郎一命,任哪个当娘的也看不得她再吃苦头。”韦湘站起身来,淡道,“人我带走,待三郎回来,你如实相告就是。”

“夫人,”奉和唤住她,“就算您是一番好心,也当问过周姑娘才是。”

“自然。”

书房此时已然门窗大敞,周缨将桌案上的书册与纸笺收拾妥帖放至书架上,听闻响动,转身看过来,眼神里闪过一丝怯意,旋即又恢复如常。

韦湘一见,忙上前两步,将她双手握在掌心轻轻拍了拍,温和唤道:“周姑娘。”

周缨状若镇定地应道:“夫人。”

韦湘拉着她的手在窗缘下的几案两侧坐下,笑容和善:“周姑娘,我是崔述母亲,名唤韦湘。”

周缨点头:“方才见奉和如此敬重您,猜到了。”

“是个聪慧的孩子。”韦湘笑着接道,“三郎也是受你之恩,方能平安返京。”

“韦夫人言重,当时不过是巧合。”周缨推辞,“何况后来,崔三郎亦帮我许多,早胜我当日所为。”

听她谈吐倒不像粗鄙农女,韦湘心生讶异,目光扫过书架上那一排书籍,暗暗赞许,又说:“话不能这么说,善因结善果,若非当日周姑娘甘担风险相助,也无日后因缘。”

周缨不好接话,只得听她继续往下说:“本欠着姑娘天大的恩情,不敢再劳动姑娘。只是我家三郎出京前已在议亲,如今虽是秘密返京,但与姑娘长住一处,若传出去,实伤女方脸面,于姑娘名声也无益。

“做儿子的处境困顿,顾不得寻常礼数,但我这做娘的无法不为他考虑。京中高门最重礼义,若此事为人知晓,恐他就算有所筹谋,能安然度过眼下这关,日后也依然难在泰山跟前立足,还望姑娘能够谅解。”

小半年专心致志地读书,虽未触及学问之说十之一二,人情世故却明白不少。周缨听懂她的话,赶紧解释道:“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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