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房的院落与自家隔两条巷子,车马过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
烈阳在上,三房为招待今日上门的帖客,在家门口的大长街上搭起凉棚,家仆与婢子穿梭其间,满脸喜庆地招呼着人。
三房官职不高,下帖宴请的不过是族中亲眷和官场上的人情。
虽有皇后娘娘亲临,但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地讨好,有心之人不到,但贺礼必得送达。
三房婶娘自晨起便盛装等在厅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与各家上门的女眷过场面,又吩咐下人仔细伺候贵客。
上晌午,家下花重金请来的花腔戏也咿咿呀呀地开场了。
得闲下来,门上的跑着回禀,说皇后娘娘的车驾快到巷子口了。
三房的人立时严阵以待,收拾衣衫整理鬓发,一等内监高喏,神情恭敬地跪下众呼给皇后娘娘请安。
崔雪朝自正门阶下坦坦而过,待得坐定,吩咐众人起吧。
三房婶娘拘谨之下透着三分讨好,“娘娘,迎亲典须得午后,家下请了望京有名的戏班子,请您点一出吧。”
吉利日子,自然要点郎情妾意幸福美满的,崔雪朝翻了下,择了一台《青衫婿》。主要讲小富之家一对儿女阴差阳错结为夫妻婚后甜蜜终老的故事。
戏班子得了令,不一会儿各色角儿粉墨登场。
“却道,好男儿一袭青衫,貌如玉.....”
因是人家嫁女的宴,不好喧宾夺主,崔雪朝点过一出戏后笑着跟三房婶娘说不必拘谨,“今日有客,三婶不必关照我,若有忙事,自去应对吧。”
得此话,三婶蹲个礼,下了高台直奔后院闺女的绣房。
亲生的闺女要出门,从往后就是别人家的妇,当娘的还有好些贴己话要说。
那道匆匆奔去的身影落在崔雪朝眼底,不由想到来日自己出阁。
戏台当啷一声,原是前幕唱完,娇娥女儿上台自陈。
“我本是青城山下一女子...可怜我~~母丧太早....幼有邻家哥哥为伴...”
啊,原是‘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一段好缘。
“给娘娘请安。”
崔雪朝露出笑意,“您来了。”
辜夫人身边一高一矮,高的是见过的辜云缨,矮的看模样不及腿高,约莫五六岁,眼睛圆又亮,肉嘟嘟的小脸蛋挂着暑热的红,真是天真可爱。
“这是?”
辜夫人把那孩子往前带了下:“月儿,来给皇后娘娘拜安。”
可爱的小姑娘软乎乎地唤了声皇后娘娘好。
辜夫人:“这就是我上回跟娘娘提过的那孩子。”
崔雪朝反应过来,回头看一眼万姑姑,万姑姑从袖间掏出个荷包送到小姑娘手里,“明月姑娘,这是娘娘送给你的见面礼。”
孩子睁着大眼睛看向辜夫人,见她点头,腼腆地接下,这回声大了些,“谢谢娘娘。”
辜夫人领着两个孩子坐在下首的椅上,“郡主的身子弱,连带着这孩子在娘胎时没养好,五岁了还跟小猫崽似的。前些时候戏荷塘里的鱼时不小心中了暑气,今日好了,一听说我和云缨要出门,磨着非要跟来。”
嗔怪的语气,但辜夫人眼里的关爱做不到假,见小姑娘眼巴巴盯上了长案摆的荔枝,伸手慢慢剥着。
这时节荔枝不是稀罕物,尤其对于崔家来说。
剑南的产物顺着修缮好的江道一路溯上,到大渡口转运冰车,到望京时那外壳刚好发软成熟。
辜家与崔家交情深广,两家大宗在朝堂上互为臂膀,私底下姻亲盘起来也成树脉。
辜夫人:“三房的莲清非说三房只他们兄妹两个,怕赵家那将门虎势,婚后待娇娘不好。缠了云生好些时候,说娇娘小时候也唤云生一声阿兄,今日怎么也得做半个娘家阿哥来门上撑腰。”
“左右云生今日休沐,不好白吃你三婶家的好席面。”
闻弦知意,辜夫人说这一大团,是在给她打预防。
午后赵家上门接亲,崔雪朝必然要去后院一趟,迟早得跟辜云生碰面,届时两相惹出什么眼神官司,落到有心人眼里只怕不妙。
“莲清自己文武不行,劳云生阿兄受累了。”
她接应一句。
辜夫人喂过孙女荔枝,擦去孩子唇边的汁水,说应该的。
彼此忖着合适再没开口,抬眼望向高台,见那姑娘一张红绿的面上尽是泪水,原是竹马另娶弃之不顾了。
怎么就点了这么一出?
崔雪朝抚抚鬓发,要去更衣。
下了高台,那泪人凄婉的唱腔听不真切,长长地舒口气。
“娘娘可是不舒服?”
突然炸响在耳边的一句话,吓得人心头狂跳,愣着眼撇过头,是今日换了贺功的侍卫,叫袁什么来着?
这人是何时站在自己身后的?
“你说话前怎么不出声?”
侍卫如墨浓沉的眼死死盯着她的面容,“娘娘是在心虚吗?”
“放肆!”
她甚少有疾言厉色的时候,淡如清荷的人瞬间恣意成一株娇艳的牡丹,越发让人挪不开眼。
侍卫不甘地憋口气,屈膝半跪在地:“皇后娘娘恕罪,是在下一时失言。”
暗恼的眼落在她高翘的凤头履上,最上面的那颗明珠在她裙裾褶上若隐若现,与那唱着被负了心的女子掩面而泣时竟有几分隐喻地相通。
“娘娘莫气,这侍卫言行冒犯,待今日卸值便黜免了他的官,交由贺大统领处置。”
崔雪朝抿唇,“今日若敢再犯,仔细你的脑袋。”
能进禁卫的人皆有来头,且此人从国姓袁,说不得是河东哪一支的小辈。
冷言警告过,再不多看,仆从领着贵客去了后院歇息,没一会儿端上精致的一桌饭食。
只是夏燥没什么胃口,随意扒了几口分给随伺的阿屏等人。
三房的院落并不宽敞,辟出来的客居胜在干净整洁。窗外紧邻一口湖塘,树梢蝉鸣阵阵还有呱呱蟆叫,吵得人心火大,硬闭着眼歇了两刻钟。
前院已有炸鞭的响声,想来是快到赵家迎亲的吉时。
出门沿着石径往前,才走没多久,径口突然绕出一道清隽的身影,崔雪朝怔然停住,才要开口,骤闻唰的一声寒声,那高大魁梧的禁卫竟然抽出雪亮的横刀大步跨前,将崔雪朝严严实实地堵在身后,厉声斥道:“来者何人?皇后娘娘在此,还不速速退下!!”
这一吼,真有山崩地裂的阵仗,崔雪朝只觉耳中嗡鸣,吃惊地仰头瞪着这个一心护主的侍卫。
未免太小题大做了吧?
再看一侧,万姑姑竟也是凛然,迷茫起来,难道又是她太不端着架子了?
“尊下莫惊,在下乃是辜家大公子,并非歹人。”前方传来一道温文尔雅的声线。
“什么辜家娘家,你说不是歹人......”
两相对比,这禁卫好蛮横!
“你先退下。”
崔雪朝道。
禁卫话音顿住,却没立刻退开,反倒脚步拧在石板上搓了好几下,最后闷哼着闪至一旁。
崔雪朝斜了禁卫一眼,可惜这人生得恁高,收刀在鞘依旧挎着刀把警惕怒视不远处清风悦和的官门子弟。
底下人无状,当主子的脸面不好看。
有外人在,暂未处置。
崔雪朝赔罪轻笑:“禁卫太过小心,还请云生阿兄莫要多怪。”
一声云生阿兄,便是泾渭分明的悬殊。
辜云生道职责所在。
而后沉默,竟两相无话,彼此睁着眼对看起来。
阔别太久,辜云生只念着见一面,却没想好要说什么。
思及二人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八年前。
她站在辜家门外,恨他恨得咬牙切齿,骂他懦弱骂他负心汉不得好死,世间最恶毒最难听的话出自她口,他辩无可辩,连伸手为她擦拭眼泪的余地都没有,只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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