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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铸

郎中的住处是在侯府北侧的合药居,柳惜瑶一出竹园,便跑上廊道朝北跑去,经过第一道垂花门时,便有值夜的嬷嬷上来拦她。

原本看到深更半夜有人在院中疾跑,这嬷嬷还觉得坏了规矩,想要斥责两句,结果得知是幽竹院的表姑娘,多少是缓了些语调,“不是老奴不让娘子去,而是这般晚了,娘子独自一人在外面走动多有不妥。”

柳惜瑶知道定会如此,便从袖中拿出碎银朝她手中塞去,“嬷嬷,我房中女婢病情实在凶险,求你通融一二,我只去合药居请了郎中便会回去。”

如此寒夜,周边即便无人,这嬷嬷还是抬眼扫了一圈,迅速将碎银子拢进袖中,“既然娘子实在放心不下,不如那老奴替娘子跑上一趟罢。”

说罢,她又故作为难道:“可娘子也知,这个时辰那张郎中定是已经睡下,老奴未必请得动,但娘子放心,老奴一定会尽力。”

柳惜瑶若是信了她的这番话,那才是出鬼了,但她也不欲再与这嬷嬷耽搁工夫,索性又拿了银子出来,“那不如我随嬷嬷一道,我怕也不求郎中亲自前去,只隔着门询问一二,看看要如何处理那病情便好,绝不会给府上添麻烦的。”

柳惜瑶说得情真意切,且府内人人皆知,幽竹院里的表姑娘是个老实的,这些年来从未生过什么事端。

那嬷嬷到底还是心动了,一把将银子抓进掌中,压低声道:“那成,老奴便带着娘子去一趟。”

有嬷嬷带路,这一路倒是极为顺畅,只是片刻两人就来到了合药居外。

里面的药童只将门露出一道缝隙,听是幽竹院的人来请,连话都未曾传,只打着哈欠敷衍道:“师父睡了,有何事明早再说。”

柳惜瑶瞬间想起了三年前的那晚,娘亲躺在床上痛苦咳血之时,安安得到的回答应也是如此。

她此刻双眼无泪,心却被人狠狠剜了一刀。

钻心的疼痛让她不再顾忌什么身份与体面,她猛地朝前冲去,用肩膀狠狠撞向眼前这道猩红的木门。

那木门本就是虚掩着的,且药童根本没想到,有人会撞他的门,更是没想到撞门的还是个瘦弱的表姑娘。

木门在她突如其来的撞击下,瞬间朝里弹开,将那药童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那嬷嬷见状,拍着大腿根就上来拉她,“哎呦,小娘子你这是作何?”

嬷嬷的手刚一搭在柳惜瑶的肩上,还未来及用力,便被她狠狠朝后甩开,踉跄两步险些跌倒。

药童也从地上立即爬起,直接冲上前来一把拽住了柳惜瑶的手臂。

然而,此刻的柳惜瑶如同一只冲破牢笼的困兽,三年前母亲苍白的面容,正与安安低喃道歉的模样,一点点在她眼前重叠。

她眼中是从未有过的疯狂与执拗。

今日,谁都不能再拦她!

她抬手抽出发簪,毫不犹豫朝手臂上的那只手刺去,那药童虽然躲避及时,但手背上还是被划了一道不算太深的口子,他连忙朝后退开。

那嬷嬷何曾见过这般场面,也顿时惊愣在了原地,不敢轻易上前。

柳惜瑶迅速扫视了一圈,便看出张郎中寝屋所在,她三步并作两步,直接来到门前,强让自己缓了语调,“深夜惊扰先生事非得已,烦请先生移步出诊。”

果然,屋里传来了响动。

“娘子还是请回吧,我已歇下,万事明日再说。”

柳惜瑶似是料到他不会轻易出来,又强耐下性子,又道一遍,“先生医者仁心,烦请随我去一趟幽竹院。”

张郎中自然是知道幽竹院的,可以说还相当熟悉,几年前那柳大娘子就是个事多的,仗着老夫人庇护,时不时要折腾他,如今老夫人走了,那柳大娘子也没了,一个小丫头片子,又不是什么正经主子,竟也大半夜在他院里耍横,还要他去医那婢子,简直可笑。

他见柳惜瑶没有离开的意思,便沉了语调,不客气道:“一个尚未出阁的小女娘,深更半夜冲到我院中作甚?”

“是啊,长得有模有样的,没想到竟这般不知羞。”那药童声音不算低的跟着附和,他不敢对柳惜瑶出手,却敢顺着师父的话羞辱她两句。

这二人明显是想用名节来压她,可连命都要没了,名节又算得了什么。

“性命攸关之事,若先生肯施以援手,日后定会感激不尽。”柳惜瑶道。

张郎中听后却是冷笑,“这天寒地冻的,我若真随你去那一趟,若染了寒气,明日要如何替县主施针?”

府内人人皆知,自县主生了二公子,身子便大不如前,后来又生了三娘子,气血亏损不说,还患了头疾,日日都要张郎中去施针缓解。

原以为搬出县主,就能将这小娘子吓住,却没想她语调倏然沉冷,一字一句地朝他道来,“好,那先生明日去施针时,可要记得告诉县主,老夫人的表侄孙女,昨晚死在了你的门前。”

幽冷的月色落在院中,柳惜瑶如同鬼魅般立在门前,她未再开口,只紧紧攥着手中带血的银簪。

张郎中越瞧越觉得后脊生寒,就好似他若再不应下,那女子便会冲进房中,将那银簪戳进他脖子里。

“罢了罢了,我随你走一遭便是。”

片刻后,三人来到幽竹院。

床上的安安额头还是烫得吓人,张郎中收回把脉的手,道:“底子差,受了些凉气罢了,让她多饮水便是。”

犹豫了一下,遂又不冷不淡补了一句,“我开些驱寒的药给她。”

柳惜瑶安能轻易信他。

她犹疑地看着张郎中,语气虽和缓,却带着几分提醒的意味道:“府内人人皆知先生最擅施针,区区一个寒症引起的发热,想必先生定能针到病除。”

张郎中一闻此话,那脸色瞬间绷不住了,可还不等他开口拒绝,就听柳惜瑶幽幽地开了口。

“这幽竹院里,如今那只剩我与安安二人,若她死了,我往后便是孤身一人,我是什么都不会再怕了,不知先生可会怕,毕竟正如先生所说,只是寻常寒症,若被先生亲手医死,不知会不会对先生日后的行医有所影响?”

张郎中气得直吹胡子,可眼下又拿她没有办法,只得深吸一口气,让那药童拿来将银针铺开。

待安安高热退去,柳惜瑶才客客气气将这二人送出幽竹院。

回来后,安安已是醒来,见她半撑着身子正端着水杯在喝,柳惜瑶那悬了整整一夜的心终是落了大半。

“还有何处不舒服吗?”柳惜瑶快步走上前去,用帕子帮她擦拭着唇角的水渍,可不知为何,手腕却在隐隐发颤。

安安还未彻底恢复,缓缓摇了摇头,眸光扫过柳惜瑶手背上的血迹时,那原本有些呆滞的眼神,瞬间就清醒过来,“娘子!娘子你怎么受伤了?”

柳惜瑶愣了一下,随后跟着她眼神看去,才意识到手背上沾了药童的血,一直忘了擦掉。

她想和她解释,可一想到方才在合药居里她所做的事,便忽然有些开不了口。

“没事的。”她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着那一直在颤的手,不让安安觉出异样,故作轻松的用帕子将血迹擦去,“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待明日我再同你说。”

她重新安顿好安安睡下,熄了灯后自己也倒在了床榻上。

夜色将要退去,整座幽竹院静谧无声。

明明她早已疲惫至极,却始终无法入睡。

手还在颤,麻木已久的肩头,也终是让她觉出痛来。

可她不想点灯,也不想起身抹药,只想就这样躺在床上,将自己蜷缩起来。

这一晚,她做了太多从前不会做、也不敢做的事,但她实在想不到还能有什么法子,似乎只有如此做,她才能在这里生存。

她望着窗外渐渐泛白的天空,再次紧紧握住了发颤的指尖,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她没有错,她不后悔。

荣喜院位于勇毅侯府正中之处,坐北朝南,最是宽敞明亮,院中花香四溢,有那绿萼梅、朱砂茶花、垂丝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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