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有生死等闲轻,不抵浮生错路马蹄斜。——说书人
“徐大人亲启”。
青色的罗纹笺套上五个飘逸的大字。
汴京城榆林巷,小厮李四将封青檀皮的信笺呈到头榜榜眼徐鸿卓的手边。
“爷,今晨有位公子来叩门,见您不在便留了这等信笺。”
徐鸿卓不发一言,挥挥手示意李四将信笺搁在侧几上。
李四忙不迭地撇下这封信笺,蹑起脚步步后挪,到了门框处伸手掏过左侧的雕花门,微耸左肩抵住门扇,悄无声息地合上门,又小心翼翼地挪了右臂,生怕惊扰了房里的那位爷。
那会儿牙侩告知他头榜榜眼看上他手脚麻利,叫他欢喜了好一阵,以为终是落了个好去处,可待来了这徐府,却事与愿违。
这徐大人是齐州人,但却是个闷葫芦,平日里不声不响,沉默寡言,只有喝了酒后对他动辄打骂。他听得浣衣坊的旁人说,这徐大人因为籍贯淮河以北,朝中无人帮衬,按例授了虚衔的八品大理评事,又被甩到翰林院编修古撰,同榜升至六品,他却终日埋头于卷帙浩繁中。
李四只知他才来徐府那几日来递名帖求见的士子络绎不绝,过了端午头儿便寂寥无人了。
徐鸿卓斜倚在榻上,萎靡不振。今日是休沐日,知晓他被派至翰林院当差,同榜的北方士子出游作饮便再不叫他。
如今,他从翰林院上司暗戳戳的话里得了消息,仲秋时节吏部要下令差遣他往宜州去,独行一人漂泊至千里之外,更叫他苦恼至极。由是他便一人寻了酒肆,就着一碟透卤酥烂的牛腱子喝了二两,消愁莫得,这会儿倒是愁更愁了。
徐鸿卓两指捏紧那信笺边角,猛一用力,又往撕开的小口里伸了根手指,将信笺撕裂,抽出张光滑莹白的桑皮纸。
那纸叠了三折,龙飞凤舞的行书跃然眼前。
“徐公台鉴:敬启者,大名府王生坚诚拜上。闻公不日将离京畿,特备薄酒,邀公一叙。谨定六月二十八日申初,于相国寺西丁氏邸店恭候台驾。翘首以待,万望勿却。”
底下后添的一行凌乱小字道:“万望拨冗前来,此行于徐公必有所裨。”
对于王坚诚,徐鸿卓记得在贡院参加会试时曾与之有过一面之缘。那是位羸弱矮小的士子,人却颇为阔绰,着锦袍配金丝香囊,是时北方的众士子等待放榜前一同往云音阁酌饮,那人听得徐鸿卓有“北方谢灵运”之名,曾三番五次来与他敬酒。
徐鸿卓心说此人倒是不屑于捧高踩低,去去倒也无妨。
升至六品,叫那徐榜眼忿忿不平、分外眼红的士子此时也同是焦灼同炭上铜锅。
当日御苑之情形叫那柳淮汀手足无措,以郭内侍破门而入,太医携了针匣匆匆赶来了事。
经了那太医一番屈指扣穴,捻了金针刺入龙体,官家眼眸中的癫狂之意逐渐涣散,随着针尾一收,那人泄下气来,嘶吼之声飘散于空气中。
郭内侍井井有条地叫来几位内人伺候着官家,叮嘱了几句后,便请柳淮汀出宫。
二人行至宫廊无人处,见那柳淮汀的腕子上多了几条分外显眼的红印子,似是教人扭掐所致,掌事的郭内侍缓缓脸色,对着惊愕之情溢于言表的柳淮汀,提携了几句:“柳郎中倒是有‘精卫衔石之诚’[1],咱家便也不兜圈子,敞了怀跟柳大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这陛下之病,乃从心而发,也非止这三两日所致,先时只是三五月一发,可今岁仲春起始,症发日频,咱家瞅得是有些久病日进的势头,只劝柳郎中多作打算。”
“公公指点的是!”柳淮汀听得郭内侍的一番细语,可谓“一语惊醒梦中人”,想问郭内侍讨一条明路,又怕唐突了人家,日后反而不好相见,话到嘴边便咽了下去。
未尝与官家禀告探查金佛案的情形,柳淮汀本有些惴惴不安,还估摸着另寻个契机进宫再言此事,但郭内侍之语倒叫他左右两难了。若是依实情相告,自个儿怕是会落个“办事不利”的下场,日后擢升难上加难;若只言凶手尽数捕获,便是半只脚踏入阎王殿,日后事发,怕要被定为“十恶”之中的“大不敬”之罪。若为自个儿打算,更体谅官家龙体,此事应能拖尽拖。
柳淮汀喉间颤动,五指扣袍如陷葭泽,他本以为在登州瞒下陆鸿巾帼一事已为天大,未曾想过回京之后更是如履薄冰,生死难料。
还是登州无拘无束的日子叫人欢喜啊!
柳淮汀呼出口气,平复下芒刺在背的心情,骑马回了甜水巷。记起早先应下了陆鸿将城郊的阿菱姑娘接至家中好生抚养,便叫来柳如山明日去汴京城边的驿站,寻那位于姓嬷嬷。
旬日之内,因是正值秋决之际,刑部案牍山积,各路提刑司上报刑曹卷宗,柳淮汀皆须一一察过,不免夙兴夜寐,连着几日在刑部宿下。
这日柳淮汀取了扬州强盗案牒,往刑部肖侍郎处去,欲与其商榷案情,请求定为例程,日后编敕之时也好作为参考。正欲取只小楷笔以便那肖侍郎圈画作解,可柳淮汀四处翻找,甚至拂开一人高的卷宗,便寻不到往登州前新购入的诸葛氏小楷笔。问过一圈同僚,皆说未曾见到,柳淮汀便从隔桌的同僚处借了只兔毫笔,夹着案牒出了屋子。
待与肖侍郎论完该案原委,一轮钩月已悬上天幕。念着今日事已毕,柳淮汀临时起意往家中归去。
“谁呀?”柳如山才侍奉完院中的花花草草,就听得一阵急切如鼓点的敲门声。
“如山,开门!”
“哎呦,柳大人您咋归家来了?”
“那又何妨,我自己的府院岂不是说归便归?”柳淮汀白日在刑部厢房里忙得头昏脑胀,倒是一道就着月光和巷口的灯光归来更让他身心畅快,连带着语气也轻松了不少,竟与柳如山说笑起来,“难不成你这小鬼头在这’小柳府’里做了甚么鬼事?”
“哎呦柳大人您便是借给小人一百个胆子,小人也着实不敢啊!”柳如山知是柳淮汀调侃,故作求饶状,惹得那人哈哈大笑。
这柳如山手脚麻利打了桶清澈的井水,又取了块拭巾,道:“大人的卧房几日不住怕是积了些灰,容俺先拭净桌几。”
柳淮汀点点头,又问:“怎地未曾瞧见那阿菱姑娘?”
“哎呀大人,这说来话长,俺寻到了那于氏嬷嬷,她告诉俺阿菱姑娘已被人接走了。”
“是何人?你可有打听?”柳淮汀顿觉不妙,追问道。
“小人听那于氏嬷嬷说,是阿菱她舅舅,说是在汴京城里做米面生意。饶是有自个儿家里照拂,便不劳烦柳大人了。”
柳淮汀应了声,这下也好,半大的小姑娘终归是得有人帮衬。
“还有一事,”柳如山掂量了半天,心下还是告知柳淮汀才好,“昨日有位商贾打扮的郎君寻来,本说得是有一事要与大人面谈。小人将大人未曾归家一事据实相告,那郎君叫小人捎个口信给您。”
“说是您母家林氏那边的,林大郎新丧,家中田宅、林娘子闺阁首饰的承祧[1]须待您一同商议,望您能偷闲往他宿下的邸店走一趟。”柳如山边说边望望柳淮汀的颜色,他终归还是柳府续弦派过来的,虽然不曾昧下此事不报,但那柳淮汀与如今的柳家主母颇为生疏,他夹在中间也是为难。
柳淮汀闭口不言,觉得颇为可疑,自从母亲在江宁去世后,多年间林家皆未遣人来看望,现下他入了仕,却有人来寻。
“那人可还有余言?”
“那郎君说是六月二十八日,申时三刻,西丁氏邸店的地字号房,还说叫大人带着林家的玉佩以辨身份。”
玉佩?不说外人,便连他爹也未曾知晓林家玉佩一事,柳淮汀在屋里头踟蹰不决,还是下了决心。
纵使那是龙潭虎穴,为了留个母亲的念想,这一遭他也必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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