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像小小的,精美异常。施霜景无聊,手指顺着佛面往下摸,不论是家里的还是手里的,这些佛像的长相与罗爱曜的脸可谓是一点关系都没有。圆润的耳垂,滑溜的胸腹,臂与臂之间的镂空磨得格外精细平滑。佛有一臂搭在盘坐的腿前,掌心外翻,手指触地,施霜景摸进佛的手心,却忽然发现手的质感竟然相像。施霜景把玩一阵,将佛像放回书包里,塞进桌膛。同学陆陆续续坐进来了,桌椅靠墙围成口字型,墙上没挂太多装饰,黑板上描出“元旦联欢会”五个字。
楼上楼下都喧闹,班与班之间有人互相探看。走廊上有旁边班级的女生在练习舞蹈,高一高二的学生更是开心,联欢会开始前还有一出小插曲,负责设备的男同学忽然被高二学妹表白,当下就手足无措了。他越慌,同学就越起哄,演吉他弹唱节目的同学忽然开始伴奏,全班都在看热闹。告白好像会传染。施霜景后来才听说,那天联欢会结束之后,班上竟然又多了几对情侣,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就说出真心话了。
施霜景今天要唱歌,在表演之前他都不打算碰这些零食。全班六十号人说少不少,但报出的节目也就十个。跳舞三个,唱歌三个,魔术一个,集体游戏两个,还有一个是老师联唱。主持人一男一女,杨玲玲和被告白的男生做场控。
魔术开场,一副扑克牌逗了半个班的人,开了好头。跳舞两场,玩了一个游戏,然后就到吉他弹唱。施霜景很紧张,他从来只在家里悄悄当浴室歌王,最多观众的时候也不过是K歌房聚会,团购了KTV包厢,大家疯唱,话筒传来传去,唱得好坏谁在意呢?
吉他男孩俨然习惯了他人的关注,他自己运营着社交媒体账号,虽然关注者寥寥,但他已经习惯了表演给别人看。他挎着吉他,离立式话筒的距离不远不近,声音刚刚好合适,弹得不错,唱得也不错,关键是他非常自信。男孩能一边演奏一边找到气口与同学互动,他选了一首很多人都会唱的歌,当他故意空出歌词时,有声音会接上。真是太厉害了。表演结束后施霜景鼓掌鼓得很用力。
轮到施霜景。
当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他站着,施霜景能看清每个人的表情。原来当老师真的对台下每个学生的情况都心里有数。施霜景左手握着手机,他将手机调成了暂时不会自动待机的模式,他很怕自己忘词。站定到话筒前,话筒偏矮,施霜景拔高立式话筒,一下又拔得太高,施霜景差点以为自己拔脱了长杆,赶紧调整。他在台上鼓捣一阵,就连台下的同学都看出他的紧张,杨玲玲起了个好头,示意鼓掌,同学们就也宽宏地响起掌声鼓励施霜景。
施霜景终于调整好话筒,朝场控点头,伴奏声响起。施霜景抿了抿唇,脑袋轻点,等伴奏。
大家没想到施霜景会唱这首。罗爱曜会八卦的问题,其他人只会更八卦。但施霜景选这首歌是正确的。略带难过的情歌太符合高中生的心理,有感情的人想感情,没感情的人第一次听这首,旋律好听,而施霜景唱得亦好听。
男孩的声音不如在家里唱歌那样放得开,音响设备的混响又弥补了这一点,显出一种谨慎的克制,更像那么回事了。这些将要活到十八岁的孩子们已有了怀念的人事物,唱给爱情的歌也能理解给友谊,再不济总有字字句句能贴上任何的感情。施霜景的声音在开放的环境里会外延出一种冰击的直脆质感,音色低,音高却不低。这令罗爱曜想起隆冬时节小沙弥伸长了竹竿,沿边敲打屋檐冰柱,冰柱落地迸裂的那声响,然寒风灌进鸿胪寺宝殿,玉幡击节,更胜冰音。
怀念不怀念的,时光不可倒流。
罗爱曜驾车,往励光厂的北方一路上开,中间驶过其他城市,抵达D市北边的领报修院,曾是天主教D市教区开展神职活动的主要场所。圣母领报修院在深山中,几乎刚上山就不方便车行了,罗爱曜找地方停好车,步行找进深山。
冬雾压得极低,雾中一片阴郁的惨绿,步行一段时间,领报修院的西式建筑忽然跳进自己眼中,像电影忽然的蒙太奇。此处应该是个小景点,不过今日是元旦,景点不开门,一路上罗爱曜没见到其他游人,就连安保都没有见到。睁眼,闭眼,再睁眼,熟练地切进自己的境界里,沉入相异的时间中。这里与地铁站有同样的场域,罗爱曜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
他从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取得了一块粗糙残碑,一看就是新手刻的。罗爱曜读残碑上零星可识的文字,发现是文言译的《玫瑰经》。汉字刻碑很有难度,新手估计是在宽广石面上刻下的,所以这单手大小的残碑上不可能有太多信息。既然是文言译本《玫瑰经》,年代不会太晚。
《玫瑰经》是圣母玛利亚祷文,现在想来,天府广场站地底深处的人形核心将残碑拥在胸膛里,可以说他是种子,也可以说他是母体。罗爱曜很谨慎,没有借助这一物体来探查附加在物体上的人类因缘,这残碑光是存在于他的宝阁里就让他心神不稳。罗爱曜法身的琉璃美玉之空性不能抹去半分它的邪恶,倒是反衬出它那不可言说的凶险。
于是罗爱曜换了一个方式来靠近答案。他只以法身行动,以天府广场为中心,寻找拥有类似场域或邪恶气息的驻地。上周他找到了这间圣母领报修院,一切都对上了。罗爱曜懊恼,下次一定要先检索。还是急性子了。但上周施霜景考试,罗爱曜就决定推至今日行事,罗爱曜每天当家教,盯施霜景盯得紧,但反过来说,难道施霜景盯罗爱曜就不紧吗?施霜景以行动催促罗爱曜尽快处理残碑,可他估计也担心罗爱曜再消失个九天。
罗爱曜熟练地将自己的人身藏进虚空境界,法身伪装人身。经由他境界重叠的领报修院呈一副倾圮衰败的模样,现实的领报修院重建过数回,现实是大地震后的复原版本,呈现在罗爱曜眼前的残破领报修院却是比地震还早得多的版本。
施霜景的歌早已唱完,之后他要去和同学聚餐、看电影,晚餐时间大家直接在饭店见。罗爱曜的时间不算充裕,这回他记得时间流速之异常。
罗爱曜快步走往废墟中,穿行于独支的廊柱间,似一道鬼影。正中央的圣母堂遭毁坏最严重,约等于轰然倒塌,但罗爱曜走到正门处,望见里面已清理出供一人穿行的通道。
可惜罗爱曜已疲劳了。他在地铁里放纵了一次好奇心,现在是克制好奇心的时候。罗爱曜要做的只是销毁这残碑。
天府广场站地底的人形根系也好,那些肉眼不可见的针鼠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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