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霜景差点被丸子噎死。这太荒谬了。早知道吃串串能盼来罗爱曜,他为什么不早吃……开玩笑的。
施霜景捶着胸口,好不容易咽下丸子,罗爱曜落座,红色大遮伞下不论什么都罩一层红光,罗爱曜仍穿着那天骑机车离开的衣服,没有换过。施霜景连忙招呼老板娘给罗爱曜上蘸碟,D市的街边串串是铁车里嵌了长长的槽,长槽再划分成方形槽,槽里灌上辣汤或是骨汤,木签串过各色菜品,在汤槽里滚沸。
“吃辣的还是不辣的?”施霜景问。
罗爱曜盯了施霜景两秒,才说:“辣的。”
施霜景取了两串藕片和两串他刚才吃的肉丸放进罗爱曜的平盘蘸碟,再扫视一圈,取豆皮和厚切的白萝卜,用筷子拨进罗爱曜的盘子里,佯装平静道:“我有点饿了,先出来吃些东西。我中午才和柳司机把你的摩托运回来。”
施霜景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能如此狗腿。好像这颗心这一分秒才终于归位了,不在喉咙也不在肚子,就回到胸腔,安安分分地一分钟跳七十二次。
“我看到了。”罗爱曜接过筷子,先叉进软烂的白萝卜里,咬一口,边吃边说,“我回家没看到你,自习室也没人。后来家里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不继续给我发消息?”
“我发了几天,你一条都没回我啊。你看消息了?”
“嗯。”罗爱曜说,“做得好,把车运回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的车在升仙湖地铁站?”
施霜景莫名其妙:“不是你给我托梦吗?”
骨节分明的手越过施霜景眼前的串串池,取了几串淀粉丸子,罗爱曜杀了那么多老鼠,直到落座和施霜景吃串的这一分钟才觉得这脏活真的结束了。罗爱曜说:“我没空托梦给你。说说你的梦。”
“就……逛公园,一圈圈地绕,我都没去过升仙湖呢,早上一去吓一跳,和梦里一模一样。我在梦里看到你的摩托车了,就去找。你的车座椅是真皮的吗?”
吃着吃着,罗爱曜罕见地一显疲态,另一只手撑了撑额头。施霜景让老板娘给他下份鸭血,再下两块方便面,不,三块。“这顿就当晚餐,等回家我再和你说发生了什么事,很糟心。”施霜景取了两个塑料碗来,兀自打了两碗骨汤,一碗推到罗爱曜手边,另一碗是他的。施霜景吹着热汤,心想终于可以回家了。
他真的真的真的很高兴能看见佛子平安回来!早上他去“认领”佛子的机车时,心里可太不安了。他宁愿佛子是心血来潮去骑行了,也不要是突然消失踪迹。
两人随便在串串摊吃了好多东西,老板娘拼命补货,这俩大高个把她煮熟的串串几乎都吃完了。施霜景抢着付钱,倒是值不了几个钱,可他高兴。
自那天家里有人闯入过,施霜景只是趁白天来打扫过家里,不敢回家住,只放置了一周多,家里就呈现出无人的枯朽之意。罗爱曜回家后,皱眉的表情藏都藏不住,伸手取来神龛前的香炉,在全家的地板上都洒了香灰,叫施霜景不要清扫,先就这么晾三天。施霜景问罗爱曜,这是不是可以回家住的意思,罗爱曜反手交给他一串蜜蜡手链,“戴在玉米脖子上,它要是不老实戴的话就别回来住。”
玉米哪能不老实呢?在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住了一个多星期,脾气再好的小猫也会觉得无聊的。施霜景蹲在地上给玉米戴蜜蜡脖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不要挣脱这项链,不然就不带他回家了。郎放在客厅收拾着气垫床,蒋念琅依依不舍地扒着门框,她真的很喜欢别人借住她家啊,小景哥身上有种很干净的气质,和佛子同住这么久都没有染上不良气性。小景哥会唱歌,唱得还蛮好听的,就是跳《舞力全开》的时候有点四肢不协调,但小景哥玩游戏也认认真真的。
“佛子好像需要休息,我先回去照顾他。谢谢郎先生收留我这么多天。”施霜景郑重鞠躬,“如果有什么新消息,我会及时传过来……但我不知道能不能传达清楚。我知道佛子好像和你们有达成什么协议,要一起做些什么事。”
郎放点点头,反倒提醒施霜景:“我送你那个哑铃铛手链,学习的时候可以戴着,真的对你的学习会有帮助。铃铛里面有清心蛊,但是虫子早就死了,借用一下虫尸而已。”
“……”
玉米小心翼翼地踩上一地香灰,先找到猫砂盆爽爽地如了一厕。施霜景推开卧室门,罗爱曜已经睡了。不然今天把作业搬到楼下来写?还是得写的。这几天多亏有蒋良霖在,施霜景按罗爱曜留的复习任务缓慢推进,可他需要有人给他听写单词、批改作业,蒋良霖在做代课老师。郎放的学历比施霜景还低,高三辍学,现在早已是十多年没碰过高考了,绝不掺和。蒋良霖是学霸来着,他不耐烦讲题,可是他会在改完施霜景的作业之后把所有正确步骤和答案都写在旁边,说:“你可以自己琢磨看看,现在不懂也无所谓,说不定高考前复习的时候会翻到这几页,停下来看几眼发现又能看懂了。”
“施霜景,过来。”罗爱曜背对着门也能准确地指挥施霜景。
施霜景估摸着罗爱曜是要喊他陪睡了,说真的,离家这几天他还有些想念家里这大床。施霜景不知道什么是H?stens,只知道自己一沾这床垫和枕头就想睡。这几天施霜景反反复复地数自己的微信余额和银行卡存款,施霜景记得每一笔打款的时间和缘由,除去最初的一万块,第一笔十万是施霜景被吕宏图捅了几十刀之后拿到的,第二笔和第三笔十万都是□□换来的,加上学校退了补习费,施霜景现在账上一共三十万出头,简直跟做梦一样。
为什么罗爱曜的手总是要往施霜景的身上摸呢?施霜景换好睡衣躺进被窝,罗爱曜闭着眼睛贴上来,今天他几乎把施霜景当抱枕了,施霜景躺得不舒服,可闻着罗爱曜身上隐隐约约的檀香味,心又沉到了肚子里,像找到了一片静海,可以悠悠扬扬地飘摇。
他们什么都没做,睡到了凌晨三点,罗爱曜短暂地醒了片刻,于黑暗中凝视施霜景,他感到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这人,陌生的是他拥着活人这件事。打算放手,可拿开手又会贪恋热源。罗爱曜有体温,但他有时会觉得自己的体温是被“传染”来的。他要借一个热源,稳定、恒久、不灭的热源。
施霜景发了那些消息。施霜景,你为什么会担心我?你不该担心我。但你还是担心我。这是在名为罗爱曜的考卷上写满字却无一切题,登记后台却卡出一个不错的分数,像假的又像真的。
一剑霜寒:我和玉米在郎放家,我们都很安全,但三点的时候奶奶给我发消息,说有人闯进了福利院
一剑霜寒:闯入者好像进过我们家,这是你晚上让我来郎放家的原因吗?
一剑霜寒:你要是安全的话,抽空回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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