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诊中心又接诊了五花八门的病人,心衰的,结石的,期间还有对夫妻来扯皮,一个女孩被酒驾司机撞飞了,司机是老混子,家里就剩老父亲,说多年不来往,并且拿不出赔偿金。
女孩孤零零地躺在医院,她的家人没来过,下午,她死于手术并发症,她哥嫂出现了,质问医生为什么罔顾一条人命,要求医院赔偿。沈维和柳漾都气得跳脚,这个世界充满农夫和蛇的故事,上天总是没那么公平,那女孩才23岁,大学刚毕业。
入夜后病情较重的病人多了起来,柳漾三口两口吃完晚饭,回岗工作,急诊门□□发出痛哭声。死者大学毕业才一年,欠下三十几笔网贷,利滚利还不起,绝望之下吞安眠药自杀,合租室友打了120。那片小区门口夜市摊挤得水泄不通,救护车开不进去,随车林医生和担架员接力把人背上救护车。
死者十几平方米的卧室里堆满了名牌球鞋和电子产品,家长刚赶来就听说儿子不治,抱住医生大哭,另一个病人着急地扯开他们,他家孙子还等着医生治病。
也有好消息,一个高危白血病患者被宣布治愈,给医生和护士送来宵夜。患者历时三年多,化疗,移植,感染,排异……终于被治好了,抱着主治医生亲了一口,柳漾和沈维等帮过她的护士她也牢记在心,单独送了护肤品。
柳漾凌晨下班回家,想到这个患者还止不住嘴角上扬。她睡到上午快十点才醒,赵东南竟然请假在家,说要召开家庭会议。
结婚前,赵东南几乎不做家务活,张玢最多让他把饭蒸上,也就是淘淘米,丢进电饭煲了事。领完结婚证,柳漾搬过来住,如果正好赶上两个人都在家,她会指挥赵东南打下手,这社会贫家贵儿太多了,都是家长惯的,赵东南是她丈夫,她得一点点修正他,双方都是家庭成员,上班也都挺累,凭什么只有一方干家务活?
张玢有天下班回来,赵东南在洗葡萄,柳漾袖着手,教他怎样才洗得干净。赵东南洗完找只汤碗装上,喂柳漾一颗,再自己吃一颗,两人在厨房里闲聊,嘻嘻哈哈,过了半晌,柳漾才看到张玢垮着一张脸,瞧了他们半天。
那一瞬间柳漾甚至有一种错觉,这人不是赵东南他妈,是跟她争风吃醋的女人。她背地里问过,赵东南承认是没为他妈洗过水果。当然,剥个橘子橙子还是有的,但他想削个苹果,他妈都会让他放着她来。人一懒,就懒习惯了。
柳漾做好午餐,张玢回家吃饭,吃完碗筷一丢,要去午睡,被赵东南叫住:“妈,给我十分钟,我有话说。”
昨晚柳漾上小夜班去了,母子俩当着赵捷成的面谈过,张玢知道八成还是这件事,抗拒道:“我下午要开会,必须养足精神,晚上再说。”
“就十分钟。”赵东南问得很直白,“妈,你到底为什么不喜欢漾漾,就因为她是单亲家庭,家里没钱?”
张玢以为是柳漾怂恿,剜她一眼:“你倒是说说,我怎么不喜欢你了,就晓得跟东南告状!”
很多人很害怕把场面搞得尴尬,宁可忍气吞声,但柳漾不在乎,医院里尴尬场面多的是,她答道:“就你这个语气态度,喜欢我就见鬼了。”
赵东南说:“你看看,当着我的面就这么对漾漾,我不在场的时候,也找过茬吧?妈,漾漾没向我告状,但我长了眼睛也长了心,你喜不喜欢她,我有数。漾漾每次下班回来,都把家里弄得干干净净,让你到家就有热饭吃,你还要她怎样?”
张玢脸上挂不住:“我敢要她怎样?有了媳妇忘了娘,我不说了,以后你俩的事,任何事我都不说了!”
看来赵东南昨晚也被他妈审问弄烦了,柳漾偷笑,赵东南把她肩膀一揽:“有了媳妇忘了娘,这话不对吗?妈,我小半生都是你养育照顾,大半生都得跟漾漾过,她是我媳妇,我不要求你喜欢她,但你能不能不给我添乱?你跟她作对,吵起来,收拾烂摊子的人是我。我最近工作不顺心,家里好歹让我省点心吧?今天请假跟你说这些,是希望一劳永逸,以后在家能过点太平日子,不要没事找事。”
张玢负气道:“问了几句是不是去打胎了,你们一个个的就有这么多话说,行吧,你们想怎样就怎样!”
卧室门砰的一声响,柳漾笑了,她感谢赵东南为她出头,但不认为张玢会作出改变,张玢活了57年,一直那么活,不可能因为儿子一番话就醍醐灌顶,判若两人。柳志华不也是,若不是查出胰腺癌,他还能跟冯鹃按惯性过下去。
赵东南额头的伤还没好,柳漾把他送到门口:“我下午买点骨头炖汤,你晚上早点回来。”
赵东南亲她一下:“晚上肯定早点回来。”
赵东南一走,柳漾就出了门,她不想张玢午睡起来又对她摆脸,影响心情。
肿瘤科方主任做完手术,柳漾在手术室外截住他。在桂林时,她把柳志华的病历记录发给方主任的助理了,当天晚上,方主任说情况不大好,这下见着面了,他挺不忍心,让柳漾在他坐诊那天带父亲来看看,他根据病人情况,调整几种药,争取能缓解一点痛苦。
专家们都无力回天,柳漾找了个空位坐了半天,既为她爸难过,更心疼她妈接下来每一天都会过得很辛苦,可她拽不回她妈。
沈维今天在上班,见缝插针送来一杯奶茶,陪柳漾待了几分钟。这世上从不缺少把吃苦当成勋章的女人,别说陈玉兰了,沈母也没少自找苦吃。
沈母工资比沈父高,但家务活几乎都是她做,饭桌上也习惯把好菜夹给沈维和她爸,自己就吃点边角料,平时还常吃剩菜。
沈维最看不惯她妈这一点,家里生活条件不说多好,起码算小康,却非要把自己弄得像个二等公民不可。她跟她妈说过无数次,但就像她妈催婚一样,互相都当成耳旁风。
人活一世,舒坦就行,但妈妈们似乎总得找点办法显示自己稀罕,劳苦功高,没有困难也要制造困难。事到如今,柳漾倒宁可她妈只是节省,反正她三不五时会给她妈买些吃的穿的,但她妈显然是比一般人更顽固,别的夫妻大难临头各自飞,她倒好,柳志华病入膏肓,她却拿出了亡命鸳鸯的气概。
秦飞和柳志华回到武汉,冯鹃一眼发现儿子受伤不轻,对柳志华一气骂了半小时不停歇,还上了手,又是拧又是掐的,连当事人秦飞的劝也不听。秦飞想去找蒋馨月,又怕伤势吓着她,躲进房间玩网游。
蒋馨月这几天很忙,秦飞在桂林给她打电话,她匆忙聊几句就去忙了,发信息也很久才回,柳志华买的桂林纪念品都拿不出手,秦飞在网上买了几样,打算见面再送给女朋友。
在回来的高铁上,秦飞就让冯鹃把柳俊杰支出去玩,好让柳志华跟冯鹃单独摊牌。等冯鹃骂累了,柳志华把病情和盘托出,他说得很详细,冯鹃听明白了,他得的是最凶残的癌症之一,无药可医,最多还能活半年,也可能两三月。
柳俊杰下半年读六年级,面临小升初,家里有个绝症病人,又是低烧又是呕吐,很影响他学习,而且小孩子抵抗力差,柳志华计划从明天起搬去陈玉兰那边住。
生死面前,冯鹃让了步,她不反对柳志华和陈玉兰来往,但复婚坚决不行:“说句不该说的,你只剩几年,有必要离婚?”
“她希望我和她复婚,这也是我本人的想法。你也知道,跟你结婚是没办法,秦刚进去了,你大着肚子……”柳志华顾不上体谅冯鹃的心情了,“我就剩这几个月,你放了我,行不行?”
冯鹃断然道:“不行。那老子岂不是活成了试卷上一个叉?”
柳志华着急:“你又要摆摊,又要照顾杰杰,没空也没精力再照顾我,陈玉兰大度,愿意帮忙,我总不能既要她帮忙照顾,又不满足她的心愿吧。我把钱都给你们了,女儿结婚我也只象征性地给了一点,你也为我想一想。”
冯鹃不说话,柳志华搜肠刮肚,连秦飞考上大学办酒,陈玉兰露面,都作出了解释,摆酒太贵了,他私下找陈玉兰借了钱,陈玉兰是去送钱的,不是存心让冯鹃难堪。
冯鹃勉强道:“那我再让一步,陈玉兰出力,我出钱,你在我们这栋楼租套房子,吃住都归我。我和杰杰去看你也方便。”
柳志华不干:“我们小区最小面积是二室一厅,一个月几千块租金,划不来。”
冯鹃说:“其实是你自己的钱,羊毛出在羊身上。”
柳志华摇头:“只有那点钱,是留给你跟杰杰的。”
“既然我也有份,那我就有支配权。老柳,我为你花不了几个钱了。”冯鹃眼圈一红,强忍的眼泪掉下来。
说一千道一万,冯鹃就是不肯离婚,柳志华敲响秦飞的门。秦飞很赞同冯鹃,在本小区租房子住是折中方案,但柳志华不肯再有支出:“后事再怎么从简,也得花钱,浪费在租金上,没必要。”
一个人平静地说着自己的葬礼,一五一十算着可能会花费的钱,冯鹃面露恻然,进厨房待了许久。
柳俊杰打完电动回家,见到爸爸高兴坏了,连柳志华从“捷克”带给他的进口零食和礼物都顾不上拆,但他很快注意到秦飞的伤,追问是不是被他同学段文轩家的人报复,秦飞说是工作应酬喝了酒,一脚踏空,柳俊杰不大信,跑去问冯鹃。
厨房里,冯鹃一双眼睛又红又肿,柳俊杰慌了:“哥哥是不是被人打了?”
冯鹃摇头,柳俊杰问她是不是又炼辣椒油了,她说是,柳俊杰连忙从冰箱里拿出一只蛋筒冰淇淋:“奖励老妈,吃个贵的。”
这家伙自己就吃个老冰棍或牛奶小布丁,秦飞鼻子一酸。出完摊,他把柳志华喊到旁边:“关键时刻关键对策,我妈是真做了让步,你不在乎她怎么想,总要为杰杰想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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