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余晖依旧刺眼,猛然回过神,顾袅用力扯开他的手臂,从他身上站起来。
这次轻松就挣脱开了,她呼吸急促,胸口不停起伏着,耳垂被他触碰过的地方还在发烫,脑中思绪乱成一团。
她抢回手机,看也不看椅子上坐着的人,头也不回地就跑,身后没响起阻止的声音。
匆匆逃离时,撞上了拿着电话回来的邵应。
看了一眼她仓皇失措的样子,他没多问,让球场经理引路送她出去。
走了一路,似乎身上沾染的气息还是久久不散,顾袅心里还在担心刚才那一幕有没有被人看到,忽然注意到身后似乎一直有一道跟着的人影。
她回头,不远处转角是个年轻男人,带着鸭舌帽遮住了大半的脸,弓着腰,走路姿势一瘸一拐,推着清洁车走了过去。
那人似乎有些眼熟,顾袅抿唇思索片刻,一段记忆忽然从脑海里闪过。
她皱紧眉,转头询问身边的球场经理:“刚才过去的那个人是谁?”
经理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恍然大悟:“哦,您说小项啊,他叫项岩磊,是我们这儿的球童,三年前就在这工作了。”
似是见她感兴趣,经理又主动解释,语气唏嘘不已:“项家三年前就破产了,欠了不少钱。后来他一直都在这座高尔夫球场当球童还债,也会负责一些清洁工作。”
项岩磊,是她当时在燕城上学时的同学。
那时她刚跟着顾宴朝回到顾家,回到了从前的学校,似乎一切和父亲去世之前并无两样。
那一天也和今天一样,是个落日。
顾袅一个人在学校的舞蹈室里排练校庆的节目,她很专注,因此没有发现门外偷窥的那双眼睛。
结束后,她去更衣室里换衣服,就看见门外闪过一道人影。
是跟她同年级的同学,学校里出了名的纨绔子弟,项岩磊。
他试图纠缠过她很多次,但顾袅从不理睬。
直到她打开反锁的门出来,就看见不远处,少年的裤子已经脱掉垂在脚边。
他的手里正握住什么,不停撸动着,嘴里还在喘息,低声骂着什么。
顾袅看清了眼前的场景,意识到了他在做什么,吓了一跳。
四周空无一人,她转身就跑,身后的人也在追她,一边追,一边破口大骂,安静的长廊里回荡着他的声音。
“顾袅,你就是个没人要的累赘,就算老子今天在这把你上了,顾家那群老东西也不敢放一个屁....”
她跌跌撞撞地跑,一边回头看着身后有没有追上来,下一刻,却撞进坚硬的胸膛。
熟悉的气息,她呼吸一颤,抬起头,是顾宴朝。
他什么也没说,漆黑的眼里阴沉得可怖。
她被他关进旁边的教室里,从外面反锁了门,顾袅出不去,只能听见外面凄厉的惨叫声。
即便看不见,她也能想象到外面正在发生什么。
像是被隔绝成了两个世界,纤瘦的身型抵在门板上,她只能用力敲门,想要出去阻止他,手背砸得通红。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安静了。
等门被他打开后,顾袅看见他的衬衫上溅了血,地上的人不知是死是活,下身血肉模糊一团。
她觉得视野变得模糊不清,想去看得仔细些,看看项岩磊究竟死没死,脸却被他拨了回来,摁在了胸口。
“少看脏东西。”
发抖的身体被他抱住了,眼泪不知何时打湿了脸颊,模糊了视线,只听见几乎快要跳出胸膛的心跳交织在一起,鼻翼间萦绕着血腥气。
他身上的戾气还在,不知道从哪里拿出手机,塞进她的手里。
他的手臂环抱着她腰间,难得温柔地轻抚过她发抖的背脊。
“乖,打电话报警。”
她浑身一颤,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落日橙红的光线顺着走廊里的窗户映进来,镀在他的轮廓周围。
他的面容看上去云淡风轻,抬手轻轻擦掉她眼角溢出的那滴泪,嗓音低缓。
“警察如果问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记住了?”
他打算让她撇清关系,保全她。即便他有可能会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告,也不打算让她说出实情。
她彻底反应过来,紧紧抓住他的袖口,好像浑身上下的所有力气都聚在了几根手指上,喉咙像是被人掐着,艰涩得发不出声。
浑身的血肉像是被抽干搅碎,大脑也空白一片。
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响起,语无伦次地问:“会坐牢吗....”
他没答会或是不会,额头与她相抵,眸中漆黑一片,声线沙哑。
“乖乖等我回去。”
项岩磊重伤住院,项家找上门来,扬言这件事誓不罢休。
闹出这样大的丑闻,顾家重要的旁枝长辈都来了老宅,在书房里一同商量该怎么办。
顾袅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跪在书房外,求他们救救他。
膝盖逐渐跪到失去知觉,她也不起来。
不知跪了多久,直到那些人陆陆续续走出来,有人斜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冷哼一声。
“小小年纪,真是个祸水。”
不管怎样,他都是顾家的血脉,虽然身世耻辱,老爷子重视颜面,也害怕再折损一个骨肉至亲,不会白白看着他入狱,让顾家名声受损。
最后不知拿了什么利益做交换,项家主动撤了诉。
再后来,就是顾家所有人反对,不留他,老爷子做主,流放他去了美国。
明明那时他已经几乎接手了公司,一夕之间,所有的一切毁于一旦。
她跟着他走了,从此摆脱了燕城的一切。
无论过去多久,只要回忆起那天,心脏传来的钝痛似乎还没散去,还有残留在她身上的,属于顾宴朝的体温和气息。
“顾袅!”
突然有人从身后叫住她,顾袅转身,只见一个年轻男人正站在她身后不远处,竟是项岩磊追了上来。
记忆里的画面仍未淡去,顾袅脸色一白,下意识退后一步,和他拉开距离。
原来的富家子弟,在学校里桀骜霸道得不可一世,现在落魄潦倒得不成样子。
他身上穿着和其他球童别无二致的工服,下巴泛着青色的胡茬,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嚣张狂妄。
他似乎想上前跟她说话,又看见附近站着的保镖,不得已停住脚步。
“顾袅,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你让顾总放过我们好不好?”
闻言,顾袅怔住,没明白他的话:“你说什么?”
男人紧咬着牙关,眼球突然变得猩红,像是已经恨进了骨子里:“贱人,你还装什么不知道!我家出事都是因为他在背后做手脚,就因为当初我爸让他下跪给我道歉,他后来就让人把我爸的一条腿打断了,这事过了这么多年,他还是不肯放过我们!我爸每天一瘸一拐的,还要早上四点起来去扫大街,从去年开始他就被诊断出了癌症,肝癌晚期!”
项岩磊家里出事的一开始,他还想不通是得罪了谁,那么厚的家底怎么就被人一夜之间掏空了?父亲在赌场欠债被人打断了一条腿。
明明顾宴朝在美国混得风生水起,却依然没忘了当初那档子仇,他有多睚眦必报,就算远隔万里也要搞到他家破人亡。
他到处都找不到工作,只有这家高尔夫球场愿意收留他。
为了节省医药费,父亲甚至还瞒着自己去报名了一个美国的癌症药物试验项目,虽然短暂延长了寿命,从另一个角度,却更像是延长了他的痛苦。
他只觉得自己的良心每天都在饱受折磨。
他很容易就见到了顾宴朝,又或者说,连他去恳求的这一步也被他算了进去。
项岩磊从来没有想过,当时任由他们羞辱的人竟然也能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他当时听说顾宴朝被顾家流放到了美国,却没想到他竟然搅动了华尔街,一跃到了他们可望不可及的高度。
现如今的情况,他很清楚,自己没有任何翻盘或者报复回去的机会,他只能求,求他良心发现,放过他们一家老小。
“顾总,求你放过我爸,他年纪大了,又得了癌症,真的做不了这种工作....”
男人的姿态高高在上,修长的手指慢条斯理把玩着打火机,笑意未达眼底。
“他年纪大不大,得没得癌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浑身一震,又听见他说:“死之前再为医疗行业出最后一份力,不是很好吗?”
他花了几年时间才终于看明白了,顾宴朝就像一条野狗,他没有人性,一旦死死咬上了什么,就再也不可能松口,剥皮去骨,除非等到对方咽气,变成死尸散发腐臭味的那一刻。
留下他完整的一条命,健全的身体,是为了更好地羞辱他,压榨干他最后一滴血。
而他的父亲,对顾宴朝而言只是个几乎没什么用处的老东西,一个为了用来牵制他,胁迫他遭受羞辱的工具。
世界上怎么会有像顾宴朝这样残忍的恶魔存在?偏偏这个恶魔又掌控着足以操控别人人生的财富和权力。
男人声嘶力竭地冲她大吼道:“顾袅,这一切都是因为你才开始的,你跟这样冷血残暴的人在一起,你难道就不会害怕?一点都不会愧疚?”
顾袅的脸色一寸寸地白下来,浑身彻骨的冷意,她攥紧了手掌,才能勉强克制手臂的微微发抖。
她连呼吸都变得有些艰难,慢慢冷静下来,闭了闭眼,没有被他的话绕进去。
“先做错事的人是你,不是因为我。”
男人脸上是被戳破之后的气急败坏,他试图上前,又被保镖抓住动弹不得。
歇斯底里地大喊,眼睛还在死死瞪着她:“顾袅,你这是助纣为虐,你居然还在维护他,你的心根本也是黑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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