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日高升,照着孤零零的洺水县城,楼上甲光映日,是守城的魏博兵,楼下层层叠叠,是四面围城的朝廷联军,裴恕远远望着:“洺水围而不打即可,眼下当全力遏制王崇义,切断洺水与外界的联络。”
“裴公,”黄靖紧紧跟着,心中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却不免有疑问,“为何要围而不打?昨夜王焕受了重创,何不乘胜追击,收复洺水?”
“时机已失。”昨夜若能夺下洺水,当是最优的结果,无奈双方实力差距太大,终究还是被王焕反杀。裴恕垂目,“昨夜王焕麾下死伤不到三千,城中还剩下两万魏博主力军。”
两万?可昨夜一万洺州军,只剩下不到一半。黄靖又惊又恨,惊的是他怎么知道王焕的伤亡情况,莫非城中有内应?可城门锁闭,消息又是如何传出来的?恨的是洺州军拼上性命,也没能重创王焕,偏是无耻之人,偏是这么强!
自来攻城最难,何况对手又是骁勇天下闻名的魏博军,可仇人只在一墙相隔,整整三个月里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又怎么能甘心?黄靖试探问道:“如今有邢州、磁州兵力,我们的人数三倍于王焕,是否可以试试?”
“东边有平恩、清漳的五万多魏博军,北边有王崇义麾下两万人,眼下围而不攻,我们能腾出手脚封锁消息,使洺水变成一座孤城,一旦攻城,将无余力顾及,魏博援军一到,我们就是腹背受敌。”裴恕垂目,“即便竭尽全力取胜,洺州必定大伤元气,到时候成德必定乘虚而入,黄公试想,该当如何应对?”
黄靖心中一凛。他怎么忘了?成德如今还屯兵曲周,就算他拼上一切夺回洺水,剩下的残兵又怎么能够抵挡得住成德军?到时候洺州被成德吞并,与落进王焕手里有什么区别!一时间心乱如麻:“以裴公高见,接下来该当如何?”
“等。”裴恕道。王焕新得魏博,根基不稳,魏博三派力量明争暗斗,眼下最要紧的就是困住洺水,切断王焕对魏博的指挥,时日一长,王焕害怕后方生变,必然让步,到时就能以最小的代价,换得最大的利益,“等到王焕熬不住,主动和谈。”
远处突然有动静,裴恕抬头,一支弩箭挟着风声疾疾射来,“裴公小心!”黄靖急忙来拉,裴恕没动,看着那弩拖一条弧线,在距离两丈之外,颓然落地。
是从洺水城楼上来的,那里一人黑衣黑甲,手持弓弩,正是王焕,边上一人白衣单薄,低头望着这边,是王十六。她昨夜明目张胆替他挡刀,助他破城,竟然不曾受罚。拙劣的反间计,拙劣的王十六。
“传令三军,”裴恕道,“加强戒备,防止王焕突围。”
洺水城楼。
王焕放下弓弩,明知道这个距离不可能射中,心里犹是愤怒:“且让你多活几天,裴恕小贼!”
到此时终于将前因后果捋个清楚,裴恕先是以自身为饵,里应外合,破了洺水守卫,但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洺水,是肥水。以主力军夺取肥水,连通磁州,以普通兵力进攻洺水,拖住魏博军主力,好一招田忌赛马!昨夜若不是他当机立断反守为攻,说不定两城尽失,这帮读书贼算计起来,实在心黑手辣。“天威营突围求援!”
天威将军赵奇应声而去,王十六慢慢松开紧握的双拳。明知道这个距离不可能射中,还是要亲眼看见他无恙,才能放下心来。回头,城外那紫衣的身影已经不见了,他走了,下次再见,又是何时?
旁边王焕还在部署:“虎贲、落雁两营为疑兵,与天威各从一门突围,其余各部协助突围。”
突围之后,必定会联合王崇义,还有平恩、清漳两处兵力,在永年时她留心观察过,裴恕手中可用的兵力不多,如何抵得住魏博大军前后夹攻?王十六忙道:“阿耶,王崇义离得最近却不肯来救,必定早就投靠了裴恕,不能找他。”
“闭嘴,”王焕骂一声,“军国大事,哪有你插嘴的地方?滚回去!”
心里却不是没有这个疑虑。王崇义就驻扎在永年城外,离洺水不到百里,洺州兵行军调动,洺水城失陷又夺回,这么大动静,难道真的毫无觉察?虽说裴恕肯定切断了两下的联络,但王崇义,原是跟他一样的人。
野心勃勃,背信弃义,能背叛田沣投靠他,就肯定能背叛他,投靠裴恕。快步追下城楼,向赵奇叫一声:“过来。”
王十六扶着垛往下看,赵奇飞马过来,又在阶前下马,王焕在他耳边飞快地说一句话。说的是什么?王十六听不见,正要追下去,赵奇翻身上马:“出发!”
嘎——沉重的城门缓缓推开,天威营势如猛虎,呼啸着冲了出去。
***
洺水城外。
四面城门开了三面,门前杀声震天,裴恕于瞭望台上望着。出城的是天威三营,王焕最精锐的牙军,以王焕多疑的性子,绝不可能将最信任的一批人全都撒出去,那么这三营之中,必有疑兵。
抬眼,城楼上士兵们以弓弩、滚石,协助牙军突围,其中尤以西城门上人数最多,装备最为精良,看来王焕的重点,是西门。传令:“主力军防守西门。”
***
从早至午,厮杀声始终不曾停过,牙军数次冲杀,洺州军拼死阻拦,城墙外撂下层层尸首,却不曾有一人突围成功,王焕沉着脸。
他不怕裴恕攻城,洺水城池坚固,粮草充足,裴恕就算再多十倍兵马,三五个月内也拿不下,他怕的是,自己出不去。
魏博到手不过半年功夫,于内,田沣旧部未曾全部收服,王崇义反复不定,于外,成德虎视眈眈,要是他一直困在这里出不去,他辛辛苦苦打下的基业,立刻就会转手他人。他才不当这为人作嫁的冤人!“放箭!不惜一切代价,今日必须突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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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矢激射如雨,非但洺州军难以抵挡,甚至连牙军都有不少被误伤,裴恕望着城楼上。硬拼的话伤亡太大,逼急了王焕,只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出城,到时候反而被动。叫过黄靖:“西门松个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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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批弓弩射出,西城门下尸首层叠,连马匹都无处下脚,王十六扶着城墙,望着远处。
方才她看见了,裴恕在瞭望台上,但现在已经不在了,他去了哪里?魏博兵骁勇天下无匹,他能否抵挡得住?
“嘿!”旁边传来一声低喝,王十六回头,是王焕,殷殷望着西城门下。那里,洺州兵的包围圈被撕开一个口子,赵奇一马当先,率领部下冲了出去。
“放箭,”王焕下着命令,“掩护天威营!”
箭矢如急雨,所过处人马倒毙,王十六屏着呼吸,看见远处一抹紫衣,是裴恕,他又登上了瞭望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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