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宫门开启以及运输东西的消息在宫内传开。
原本傅祯隔三差五在甘露殿召见朝臣就有人起疑,这次宫门下钥后搬运千金送至淑景殿,见者自然诧异。
尤其今晨一早更有数不清的奇珍异宝齐齐送至淑景殿,就更令人吃惊。
圣意是要弥补顾废后还是要复位顾皇后,不仅让人来回揣测,一时谈资颇丰。
贺贵妃听说后,难得冲杜尚宫发了火,连带内侍省的两名内侍监也遭了殃。
“宫里的规矩你们不清楚吗?竟敢纵容宫人议论君上之事。御下不严,实在失职!”
贺贵妃和媛媛性情相投,自然也是个宽恩的主,然则此事与别事不同,又或给自身落个不能掌六宫事的罪名,遂就罚了这几人半年的月例,至于滥觞,则由着这几人去处置。
女官和内侍监受了这等责罚,心中积了郁气,底下的人就不好过了,也就半日功夫,后宫便恢复了安静。
即便如此,宫人们依然好奇,虽不明言相传,私下里免不了会小心谈论几句。
拾翠殿里,杜鹃慌里慌张地冲皇甫昭仪耳语后,位子上的人就停了端茶的手,面容也有些垮塌,难以置信地问:“此事当真?”
杜鹃郑重点头。
若在以前,皇甫昭仪必不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可今时不同往日,她已不再有初入宫时的盛宠。
尤其她既不掌后宫事,膝下亦无子嗣,那么她和前朝臣子之间的利益维护就变松了。
有新人入宫也便罢了,然而嘉定帝的后宫不足十人,且均为高阶嫔妃,这几年来也无晋封。
后宫人数不多,皇子唯有一人,这种局面下,傅祯不纳后妃,不育皇子,却在去岁冬日先恩赏了顾家,又让顾废后移回淑景殿,眼下更是各种赏赐送过去,只怕圣意并不仅仅是要弥补她。
将作监近来在修缮太极宫,今上又有长居太极宫的可能,明眼人看得出来,这是便宜相见顾废后。那是不是意味着圣意有复位皇后之心?
皇甫昭仪越想越坐立不安。
她最后决定将此事告知文融。
然而,刚领了贺贵妃罚银的内侍监早已下了严令,不许私下议论别事,连带着不许暗地传递消息的旧令也被重申,这时的宫女和宦官惶惶不安,谁也不敢铤而走险。
皇甫昭仪要递去前朝的消息就被暂且搁置了。
之前她自欺欺人,然而拾翠殿的门已过分清冷,她已无法麻痹自己,便越发慌乱。她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哪怕自己的恩宠不复从前,哪怕陛下另立新后,也绝不能让顾废后有复位可能,否则她的余生会比顾废后更加凄惨。
既然她的消息不能直接送给文融,她便又接自己的兄弟进宫来,名为思念家人,实则请他代为转告。
皇甫家的小郎君皇甫敬敏年岁渐长,明白的道理也就多了,他劝阿姊:“宫规森严,阿姊这样做,实在不妥。何况我在宫外听说,文相公喜好奢华,任人唯亲,阿姊与他暗地往来,或许有被他牵连的可能。”
“你懂什么?”
当初可是文融请托宫中内臣主动说,要助她子为皇太子的。皇甫昭仪必须得信他。
“我什么都不懂,但我懂阿姊的一切均为陛下所赐,阿姊不用心服侍陛下,反做为陛下不喜之事,恐将来被陛下厌弃,连带我皇甫家的门楣因此蒙羞。”
“啪——”
皇甫敬敏颊上接了响亮的一掌。
从前父亲皇甫忠在世之际,鲜少归家,一直是皇甫慧姳照顾这个小弟,自从五年前父亲殉国,她姊弟二人蒙天恩居住宫城之内,她亦无微不至照看他,不久之后她成了皇妃,小弟就住在了宫外,她始终放心不下,时常让人前去送东送西,又隔三差五去接他入宫待上半日。
如今倒好,他长了几岁,竟敢顶撞于她,指责于她,甚至提到了皇甫家的门楣。
她成为嘉定帝的宠妃便是光耀皇甫家的门楣,倘若有幸诞下皇子,再成为皇后,更能为皇甫家带来烈火烹油之势。
“送信这事你必须得做!”
皇甫敬敏并没被这一掌和这一声怒唬到,反而是不卑不亢地与她讲道理:“从前阿姊宠冠后宫时便是这般行事,可阿姊收获了什么?是有了掌管六宫的权力,还是进一步晋升跻身于四妃之位?”
皇甫昭仪怒气上涨,一时没接上话。
皇甫敬敏依旧耐心道:“阿姊能进宫,能成为皇妃,前提是父兄等人忠君爱国,这才让陛下念了他们的好。阿姊也知道,这几年来恩宠渐少,不会只以为是旁人分走了这些宠爱吧?”
难道不是因为圣心惦记着淑景殿那位?一定是这样,毕竟那三妃一向寡宠。
皇甫敬敏又道:“现如今,家中只有你我二人,我尚年少,不能为君分忧,以致不能襄助于阿姊。倘若皇甫家依旧有人为国征战,阿姊便是无圣宠也会有圣恩,何致现下连天颜都见不到。”
皇甫昭仪入宫便是盛宠,怎会否认自己无宠是傅祯不再喜欢她,便首先想到了是去岁她口无遮拦让皇子害病,傅祯还在恼她。
可她到底还不会太过糊涂。既然小弟也说皇甫家的郎君们没有为君分忧之人,她便说:“家中无人可用,我才更该寻求有用之人助我一臂之力。”
皇甫敬敏又道:“阿姊在宫中这许多年,想必应该知道顾皇后为何被废。”
“那是她不得圣心,又屡出不逊之言,这才惹恼了陛下。”
“今上尚且能容忍御史台指天骂地,如何就不能容忍自己的妻子发泄几句?皇后被废,那是因她一直没看清陛下才是她的靠山。”皇甫敬敏继续道,“她以为她顾家军功更盛便可在天子面前挣得更多荣宠,殊不知越是军功大才越被今上忌惮,此为其一。其二,前中书令和前门下侍中几乎对她唯命是从,偏是她对陛下不肯用心,试问谁家天子能容忍这样的人?”
皇甫昭仪不免一怔。
“阿姊以为当年的荣宠仅仅是靠自己容貌?可是能成为皇妃的女郎,哪一位不是姣好容颜?今上要多少倾城之色要不到?为何偏偏是阿姊?还不是因为我皇甫家就只剩你我二人,无外戚之忧。阿姊如不反思前车之鉴,必定懊悔于今日。”
女儿家盼着郎君的心留在自己身上,自然会在意自己的容貌,然而有朝一日,尚不及自己色衰,便因其他失掉了郎君的心,不免为之心痛。
她明白了道理,然而她已经退不得了。前朝的中书令和文融也退不得,当年为君分忧支持天子废后的朝臣们个个都退不得。
所以,皇甫昭仪还有希望。
既然如此,那这件事得从长计议,也不必急于这一时半刻,毕竟淑景殿才得了不少赏赐,即便真有顾废后的不是,想是也会被天恩赦免。
皇甫敬敏以为劝住了自己的阿姊,于是又耐心道:“阿姊若想得圣心,自己得先有一颗诚心,千万别再信鬼神之说求子,这是宫里的大忌,万一被人得知,即便没做,也是有口说不清,死罪悬顶也不稀奇!”
她也知此法骇人,她也不想用动用此法,全是被逼无奈。谁让她恩宠不比从前?甚至再没接过圣驾。
近来接圣驾的人全是媛媛。不过,傅祯听说她这几日精神不佳,常在榻上躺着,醒睡无时,晨昏颠倒。于是,傅祯驾临淑景殿时干脆不让人通禀,也不必她起身相迎,他自己直接进殿去了。
云舒等人已经习惯了他的到来。大概因为他二人已行过周公之礼,每逢他来,云舒也不再寻旁的借口试图阻拦他入内,而是乖觉地让出位子,又领着人出去候着。
尽管如此,云舒也不像从前那样面有喜色。如果陛下早是这样,哪怕不如现在,只是给顾娘子一些体面,依着她那宽和的性子,必不会让天子难堪。
顾娘子的确不该留着六大王的信,更不该回给六大王一封信,可是这些年来她太苦了,她是个人,会有七情六欲,会动心于这世上美好真诚之人,也会恼恨于这世上狠辣绝情之人。
那颗心被伤透了,便是缝补也要经历穿针之痛,更会留下针孔。
云舒想到这里,她的心也会为她痛。就是不知,圣心会不会痛。
圣意高且难问,又有谁能知晓!
云舒暗叹一气,立在外头,透过半开的窗子朝里望去,傅祯轻轻在榻边落了座。
春末夏初之际,天已经很暖了,媛媛就睡在靠窗的软榻上,窗子半开,暖光照在她身上,如同搭了条被子。
她喜欢睡瓷枕,夏日里倒也凉快。
她睡着,他就有几分心安。因为每当她醒来,不是对他爱答不理就是和他针锋相对,不说话他心焦气躁,说急了他又想发火,偏又得压着火气不能和她吵,以免这局面更难化解。
也不知是她上妆后变美了,还是他从前没细观察过她,反正他这会觉着她这一副睡颜充满了甜味。
他想了想,确定是甜味,像吃饴似的。
他慢慢往媛媛面庞凑去,或许是她用的面药带着丝丝花香,那股甜味就越来越浓,很好闻。
可是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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