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媛媛凭着皇后的身份,取看宫中所藏字画可谓易如反掌。
成婚之初,她对着张僧繇的《五星二十八星宿神形图》仔细观看,傅祯还与她简单说过陆探微、顾恺之和张僧繇的作品精妙之处。
?彼时傅祯只当她同他一样只会品评,直至看到她亲笔所绘的线条乃是高古游丝描,方知她有妙手。
因着高古游丝描,傅祯特意吩咐王顺去找顾恺之真迹,忆起当年旧事,他又吩咐王顺去找张僧繇真迹,随后又添了陆探微真迹,举凡魏晋的书画名家之作,他一股脑都让王顺送去了淑景殿。
起先媛媛不愿再和傅祯有争执,他赏她什么,她谢恩就是。可如今,她看着这些真迹,固然愿意有可随时观看之心,却并不肯收下,理由是,淑景殿曾起大火,若再遇此劫,致名家墨宝毁于此处,她万死难辞其咎。
媛媛自那次失火后,每逢夜雨都睡不踏实,生怕再滚下一个雷引起火灾,她却醒不来而送命。不光如此,这几年她夜间也不肯燃灯,甚至备下不少水,为的就是以防万一。
王顺奉旨而来,自是苦口婆心一通劝,却并没有成功,略一思索,便和媛媛说起前不久顾恒上表谢恩一事,以期她能明白圣心。
媛媛无比明白圣心,因此,她听完王顺这句话,登时就木了脸。
她直愣愣看着他,缓声问:“是……又像从前让我请辞后位那样吗?”
但凡她不想依傅祯,他就拿顾家人威胁她。他看到过那幅画了,也知道家人对她来说很重要,所以用这招就越发得心应手。
是吧?
不是,不是!
王顺的细致在她跟前栽了跟头,当下又慌着神赔笑:“娘子多心了。陛下记起从前事,说娘子看过张僧繇的墨宝,这才把这些真迹送来给娘子解闷。”
顾恒的事,他绝不敢再提了。毕竟陛下都没打算把这个告诉她,眼下又让她生了误会,自然就是他多嘴了。
傅祯竟然还记得这件事!媛媛不免微感诧异,却依旧回:“这些我已有幸见过,知道贵重,才更不能贪心把它们留在这里。请理解我一片苦心。”
王顺苦哈哈来回一趟,没办好差事,回去之后必定挨骂,谁料傅祯听罢并没说任何话。
她的理由充分,他又能说出什么话来?
回想淑景殿起火一事……
淑景殿为何会起火?
为何单单淑景殿起火?
起火后他又做了什么?
往事如黑夜一样压向他,他也记起他曾对皇甫昭仪说过的那句狠话。他的确太过娇纵她了,以致她无法无天。
傅祯烦闷地靠在了凭几上。
不用他去判断,也不必他去证实,媛媛一定会怨他。
尤其眼下这事,让她知道,她指定更会怨他。
方才他又去承香殿看过鹦奴。小孩子还伴着一声半声的咳嗽,只是这一病,人瘦了不少,整个人看上去无精打采。
这还算是好的,前头他不愿和人说话,郑直长给他看诊,报给傅祯的话,说是皇子再这样下去会致肝气郁结。
本该疯跑瞎玩或是被先生逼着念书的年岁,当朝天子唯一子,却险些肝气郁结。让任何人听去,怕都会感到不可思议。
嘉定十一年冬,废顾皇后为庶人的诏书一下,媛媛没和鹦奴吐露一字实情便消失在他眼前。这三年来,贺贵妃待他再好,他也不及在媛媛身边过得自在。他一直等着嬢嬢来接他回含凉殿住,可他等不来她,也只能这样了。
前不久,他骤然听了皇甫昭仪的话,再经贺贵妃亲口证实,他不伤心才怪,惹上这一遭风寒,咳嗽发热,彼时郑直长几次诊脉都悬着心,只怕病症犯肺无力回天。幸而,他熬过了危机时刻。
贺贵妃是个温和的人,但凡不损及己身时,她并不会出头,如今为了鹦奴,不得不思虑得更为周全些。
后宫中的三妃有哪个不厌皇甫慧姳,便是杜尚宫和许尚仪几位女官也曾用宫规委婉劝过她。
陛下宠她,她任性而为,旁人便不好再说什么。可她不管不顾突然提及鹦奴的身世,且鹦奴已有八岁,算是懂事的大孩子了。倘若贺贵妃再瞒他,接下来又有谁能给他解释,他一心盼着的嬢嬢早已没有了!
天下皆知,并非今上不喜元后嫡妻,而是由媛媛请辞之后方有了废后诏书。倘若鹦奴问一句是不是嬢嬢不想要他了,贺贵妃更不便与他说明,这全是他的亲生父亲逼迫所致。总不能让人子去恼生父,也不能让人臣去恨君主。
贺贵妃巴不得宫中再无皇甫昭仪这号人,自然不愿开口去给她求情,然而她所说是事实,倘若以此责罚她,或许会引来不少风浪。
有心之人若想以此攻讦,多的是理由。
譬如会有人说顾废后当年不与皇子说明身世,只怕是出于私心不肯相告于他,直至今日,激得他生一场重病,险些让天子失去唯一子,实乃是她的一桩罪过。
皇甫昭仪是后进宫之人,说她不知情纯属无心之语便可周全。尽管她知情,言语间也无挑衅,在傅祯面前解释为她喜欢鹦奴想要节拾翠殿这个宝地要个孩子而已,这也是为了大卫好,还真能去罚她么?
相反,皇子养在贺贵妃身边,从她口中说出了内里详情,又或许是贺贵妃存了私心,不想再让皇子全心记挂他那个早就不在的嬢嬢了。尤其皇子心情沉郁又染重病,又有被人指责此为贺贵妃看顾不周的可能。
重要的是,以此处置皇甫昭仪,便是向鹦奴说明,从上到下的人有意欺瞒他,将来让他如何去想他的父亲,又如何对待他已过世的生母和真心为他好的养母?
宫里人多嘴杂,保不齐他会因此感谢皇甫昭仪不再让他蒙在鼓里。
前朝官员的心思和口才又多又好,贺贵妃在嘉定十一年的几件大事里已经领教过了。
所以,她在看到媛媛当年被几个并不确切的罪名压得毫无还手之力时,自然就清楚,行事一定要稳,她绝不能出错,也不能引皇子出错,是以,这一次是她全盘忍下来,甚至去傅祯面前给那个贱婢求情。
即便傅祯罚她,或许新年家宴上被人一提,傅祯宽宥她,她就无事了,那岂不是让贺贵妃和鹦奴窝心。人人都知道,陛下宠爱她,常对她开恩!
可是傅祯显然对贺贵妃的举止感到意外,她这掌六宫事的贵妃却坚持鹦奴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且是年关就要到了,顺便提了一嘴当年顾废后虑及鹦奴年幼尚不解亲情,今时今日如实相告,也算合理。
傅祯的确对皇甫昭仪屡屡开恩,然而这次,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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