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侥幸?”顾西辞轻笑,“依本官之见,你这般来投案自首,该是要替某人掩饰。”
程砚秋猛然抬头:“不是,那三人的确为我所杀,千真万确,我与徐姑娘也并不相识,大人尽管查便是。”
“不错。”沈卿尘接言,“他们三人的确为你所杀,可你杀了他们,却没有杀他们的动机,你若要辩解,便先来说你何故要杀他们三人?”
“要杀便杀了,何需理由。”程砚秋挺直脊背,冷笑连连,“大人无需再问,我本就是个丧心病狂之人,杀人从不需要理由。”
沈卿尘点头:“丧心病狂者杀人的确不需要理由,那你说说,为何要选他们三人?嗯——让我想想,若说你杀李伯是为灭口,那徐雨彤与聂弘又是为何呢?总不能也是灭口吧?你既然说与徐大姑娘不相识,那又是如何认识的徐二姑娘?”
程砚秋猝然开口道:“奸、夫、淫、妇,不杀他们难解我心头之恨。”
“今日午时,顾大人曾问你话,你曾言你是上个月初次进城,那你是在何时何地认识的徐雨彤与聂弘?又是如何断定他们是奸、夫、淫、妇,而非互相爱慕的有情人?”
沈卿尘连续的问题使程砚秋张目结舌,一时之间无法回答,嘴角微微抽动。
“既然你无法回答,那便由我来说替你说,你上个月并非初次入城,去岁的冬日就已经到过城里,当时的你饥寒交迫,已然失去生的欲望,没成想却被一位姑娘所救,她不仅给你吃穿,还给你银两,但对于当时的你来说,这些身外之物都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活下去的信念,这位姑娘的出现就如天神降临,给了你活下去的希望,你便将全部感情寄托于她。
“可你深知,以你的身份地位根本配不上这位出身不俗的姑娘,便只能以命相报,于是,在这位姑娘遭遇姐妹与未婚夫婿的双重背叛,因而生了求死之念时,你决定化身阎罗,为她复仇。
“你和这位姑娘都是聪明人,知道若是杀了他们二人,官府首先怀疑的便是这位姑娘,是以,你们二人装作不识,并且制造完美不在场证明,为的便是为这位姑娘脱罪,是也不是?”
“哼,姑娘这编故事的本领倒是不俗,比起查案,该是更适合说书。”程砚秋冷笑,“醉仙居的案子早已传遍城内外,我也听说那日死者被杀之时,屋里曾传出女子惨叫声,可那是死者已经死了,我又是个男人,如何能发出女子的惨叫声?”
沈卿尘慢慢走至他身前站定:“是以,你现在又不承认自己杀人了?”
“编故事可不能判我有罪,姑娘若是真想让我承认,便拿出证据来。”
“既然如此,那我便从这第一个死者说起,昨日清晨,死者原是要和姐姐徐雨湘一道去妙音寺的,但死者临时改变主意不去了,因为她的情郎给她捎信要约见她,于是,她一早起来便梳妆打扮,穿上漂亮衣裳,戴上情郎送的发簪赴会,因为要见的人是自己姐姐的未婚夫婿,她便支开婢女杏香,没成想等待她的并非情郎,而是对她恨之入骨的凶手。
“她刚一进包厢,便被凶手以迷香蒙住口鼻,从而失去反抗的力气,凶手灌她服下落子汤,不等她腹中胎儿被打下,凶手便迫不及待以手探入,生生取出胎儿,而后用锦帕捂住死者口鼻,直至她窒息而亡。”
沈卿尘话音方落,忽听院外“嗷”的一声喊,只见徐夫人在婢女的搀扶下自院外跌跌撞撞的闯入。
“夫人……”徐大人见状,连忙上前搀扶,却被徐夫人一把推开。
徐夫人脸色惨白,满脸泪痕的冲到沈卿尘身前:“你方才说什么?说是湘儿联合这个恶徒杀了我的彤儿?”
沈卿尘理解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即便残忍,也不得不说实话:“是。”
徐夫人猛然转身看向徐雨湘,颤抖着手指着她:“你你……”
话未出口,她忽然翻了个白眼,直挺挺向后倒去。
“夫人……”
院中顿时一团混乱,顾西辞命人上前看押程砚秋,徐府下人则将昏倒的徐夫人抬去静室内,半盏茶的功夫后,方才恢复有序。
“说了这么多,还只是猜测,有何证据?”
沈卿尘摊开掌心,打开包裹的锦帕:“这是我今日验尸时,从死者腹中取出的碎瓷片,这本是你用来装落子汤的瓷瓶,死者死后,被你自死者下、体塞入其腹中,顾大人曾在醉仙居包厢内的矮柜下找到一片碎瓷片,证实与这些一致。”
“那又如何能证明此物就是我带去的,世间这么多人……”
“不若,你看看你腰间之物。”沈卿尘淡然道。
此话一出,程砚秋猛然僵住,下意识伸手握住腰间锦袋,边上徐雨湘更是脸色惨白,眼眸骤然睁大。
程砚秋依旧嘴硬:“这……这又能证明什么?”
“这瓷瓶上的花纹乃是梨花,与你腰间钱袋上的一模一样,当然,还有这个。”
沈卿尘从自己腰间锦袋中拿出一个瓷瓶,正是午时徐雨湘送她的胭脂。
“这药瓶、钱袋与这胭脂盒上的梨花都是一样的,都出自徐雨湘姑娘之手。”
此时,徐大人正巧自静室中出来,闻言诧异地问:“这不可能,湘儿与彤儿一样,自小便爱海棠,她们二人所用之物的花纹也皆是海棠,湘儿又怎会用梨花?沈姑娘莫不是弄错了?”
“徐大人若是不信,请细看这胭脂盒上的花纹。”
徐元敬自沈卿尘手中接过胭脂盒,拿至灯下细看,越看越心惊,颤着嘴唇喃喃道:“这、这的确是梨花。”
“海棠花纹与梨花花纹本就相像,若是白色海棠,则更是难以分辨,徐姑娘为了不被人发觉,所画梨花与海棠更像,若非仔细分辨当真是看不出的,我也是今日午时细看之时方才发觉,若是比对必然可看出,程砚秋钱袋上的梨花与这胭脂盒上的梨花一模一样,如此,你还狡辩说与她不相识?”
程砚秋正要说话,沈卿尘先他开了口:“你方才问我死者死时,曾发出女子惨叫,而你是男子,彼时,徐雨湘又在妙音寺,如此便不能判定你们就是凶手,对吗?可这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我曾在江湖上听闻有人天赋异禀,天生便可发出不同于自己性别的声音,想必你便是这奇人吧?”
程砚秋蓦然瞪大双眼,却听她继续道:“那一日,你杀害死者后并未立刻离开,而是在屋里做了简单清理,而后在屋里一人分饰两角发出争吵的声音,又故意摔碎瓷瓶,而后假扮女子哭泣,待这一切完成后,你又乔装成店小二从屋内离开。
“我曾问过店内所有人,都说未曾看到有人自知秋阁内离开,可若是店小二离开,那便说的过去了。”
“是,我记起来了。”站在顾西辞身侧的少年忽然说道,“昨日午时前后,我自包厢内出来寻顾大人,的确看到有个店小二从知秋阁内出来,因为是店小二,是以你们问我话时,我便没说。”
说完这话,他很是愧疚的笑了笑。
“难怪当时问遍所有伙计,都说自己没有去过知秋阁,感情这出来的压根就不是我们店的伙计。”站在边上听入神的六子忽然加了一句。
“那……那他们又是如何杀了我弘儿的?”一直未曾出声的聂祺聂侍郎问道。
“我猜想该是以徐雨彤的名义约他去城外相见,而后被躲在暗处的凶手击晕,申时后,我去看过聂弘尸体,见他后脑处有被硬物击打的伤,我在聂弘腰部衣襟下找到一根夹在衣襟间的稻草,想来他昏死后,便被凶手带去一间草屋中,生生拔下他的下部后,将他扔在草屋中离去,聂弘是在剧痛和失血过多中死亡的。”
“啊……”聂夫人不忍,发出一声嚎哭。
“畜生,畜生啊你,你们。”聂侍郎痛心疾首,恨不能手撕了他们,“我儿纵使有错,可也罪不至死,便是当真恨他入骨,一刀杀了他倒也罢了,为何、为何要这般折磨于他,他、他当时该有多痛啊!”
此言一出,聂夫人哭的更是声嘶力竭,若非被人搀扶,只怕要瘫软在地。
众人听的皆是不忍,一个个垂首发出低泣。
“阿秋啊,你、你怎能做出这样的事?纵使徐姑娘对你有救命之恩,你也不能这样杀、杀人啊。”
说话的正是跟随程砚秋一起来的赵大哥,赵大嫂在边上也是连连点头,满是悯惜之情。
程砚秋置若罔闻:“这依旧不能说明他就是我杀的。”
沈卿尘转头看向顾西辞,他上前一步道:“早在你来之前,我已经派人去你住处了,便是你那地窖隐藏的再好,只怕这会儿也已经被找到了。”
程砚秋顿时面无人色,几乎不能呼吸。
“至于第三个死者李伯,我推测他乃是因为他瞧见你抛尸雁鸣池而被灭口的,李伯是中了青霜吻之毒而死,那毒并非下在他服用的茶水里,也非杯子上,而是下在他左手食指上,也正是这个举动让我想到,杀他之人该是对他极为熟悉之人,知道他有用左手食指触摸嘴唇的习惯,只能说,你聪明反被聪明误,若是下在茶水里,反而不会让我那么快怀疑到熟人作案。”
“你就是在那时怀疑我的?”程砚秋问。
沈卿尘摇头:“彼时我并未怀疑你,是你在提到上个月进城,被偷了钱袋,而后摸钱袋的动作,那动作过于熟练,好似经常那样做,如此我猜测那个钱袋于你而言该是极为重要的,而后我瞧见你钱袋上的花纹有些眼熟,但依旧不能确定是你,只有三成把握,为此,我便让长夏去街上散布醉仙楼一案凶手被抓的消息,我猜想,若是那个帮凶听到必然是要出来为她辩驳的。”
“你设计我。”程砚秋猛然起身往前冲,被身边衙役按在地上。
“若说设计,该是这位徐姑娘才对。”沈卿尘转身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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