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炳,你在害怕什么?”苏浣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却还是想引导他亲口说出来。
微小的风从耳畔吹过,他们的发梢轻扬,交织在一起难舍难分。
谢炳却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
苏浣听到他轻到了极致,几乎要飘散在风中的那句话。
这句话,让她几乎记了一辈子。
他说:“苏浣,我只有你了。”
那一刹那,他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眼中满是被抛弃的恐惧。
苏浣惊觉,她还是低估了自己在谢炳心目中的分量。
她开始认真回应起他的恐惧。
“谢炳,我不会再靠近谢崇,更不会喜欢他。”
她几乎是一字一句道:“我只喜欢你。”
谢炳没有说话,只是抱着她的手愈发用力了些。
他怕一开口,就会暴露自己浓烈到极致的占有欲。
谢炳抱了苏浣许久,理智逐渐回笼,他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有多么失态。
他僵着身子,脸仿佛红得能滴出血来,慌忙放开怀中娇软的身躯。
却听见苏浣用低低的声音说道:“再等等。”
她的胳膊缠绕在他劲瘦的腰上,迟迟没有松开。
谢炳以为自己听错了,几秒后才意识到她在说什么,心中难掩欣喜。
他搂着苏浣的手停在原地,可下一秒,怀中顿时一空。
苏浣向旁边挪了好几步,宛如一阵风般远去。
他瞬间觉得怀里空荡荡的,好不容易按捺下去的恐慌,又隐隐约约有了浮起的迹象。
心里不知为何感觉分外失落。
他从前怎么不知道,自己竟然这么黏人?
谢炳一眨不眨地注视着苏浣,只见她的脖子朝一侧伸着,探出头露出优雅的线条。
“你快看,那个是不是上官沉荷?”他听到苏浣用急切的语气问道。
他的胳膊被她轻轻晃了晃,明明只是一个寻常的动作,却安抚着他焦躁的心。
谢炳顺着她的视线回头望,看见在数十米开外的路口处,慢悠悠走出两个人影。
从背面看,一个年轻女子穿着一席宽松的白色连衣裙,正朝谢家的方向走去,身后还跟着一个保镖模样的人。
想来苏浣刚才是为了不被他们发现,才多在他的怀里停留了几秒。
谢炳想到这里,眼眸黯淡了些。
他从来不看电视剧,也不关注娱乐圈的事情,对这些明星没有任何分辨力。只好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眼见那两人就要进入谢家的家门,苏浣来不及仔细辨认。
她小跑着向前,举着手机拍起照来。
“苏浣!”谢炳听到不远处传来谢崇的喝声。
谢炳的身体下意识地绷紧,刚想要跑上前,就看到苏浣迅速朝他冲来。
他尚未反应过来,左手就被人用力握紧,那纤细的手腕爆发出极强的力量,牵引着他狂奔起来。
绚烂的夕阳下,苏浣回过头来,眼眸闪着晶亮的光。
谢炳听到她对着他嚷道。
“快跑,别被谢崇追上了。”
他感受到胸膛内,那原本充斥着不安的心脏,随着大步向前的动作刹那失去了规律的节拍,狂跳不止。
他陪着她,迎着风,不知疲倦般地朝着天际跑去。
两人相触的掌心一片湿濡,滚烫无比。
傍晚的世界变得如此寂静,静到只剩下他们的脚步声和耳边猎猎的风声。
在苏浣看不到的地方,谢炳的眼底一片眷恋。
他多希望时间就永远地停留在此刻,仿佛世界只剩下彼此。
苏浣拉着谢炳,一直跑出了别墅区,确认谢崇没有跟上来,这才停了下来。
“没想到走之前还能拿到这样的证据!”她还在喘着气,一只手就拿起手机,满意地看着刚才拍到的照片,把它们紧急备份了好几份。
谢崇和上官沉荷竟然同框了。
这对于卢月的案子来说,或许是非常重要的证据。
见到她唇角扬起的弧度,谢炳也跟着微笑了起来。
——
半个小时后,江淮市东离区人民医院。
医生给谢炳的伤口消了毒,因为是金属造成的损伤,谢炳需要接种破伤风疫苗。
在注射室,他褪下了外套,将毛衣卷起到肩膀上,露出左上臂。
他的肌肤如陶瓷般,在灯下显得格外细腻,饱满的肌肉鼓起,漂亮而不失力量感。
医生抽取着小小玻璃罐里的药剂,慢慢靠近谢炳的手臂。
苏浣看到谢炳的目光在触及那细长的针管时,迅速往回缩了缩。
浓密鸦黑的睫羽,似蝶翼般颤动着。
苏浣的眼里出现了点点笑意。
她好像又发现了谢炳的一个秘密。
“谢炳,你是不是怕打针啊?”她弯下腰,凑到谢炳的耳边,用促狭的语气笑道。
被人看破,谢炳清俊温润的脸上蓦地出现一抹绯红。
他分明怕得很,却似乎为了不再苏浣的面前露出胆怯,硬是咬着牙,转过头注视着针刺入自己的肌肤。
“我不怕……”
他正说着,可下一秒,眼前突然一黑。
一只温暖柔嫩的手覆上了他的双眸,遮挡住了他的全部视线。
他的睫毛似刷子般扫着苏浣的掌心。
短暂地失去视觉,他能听到自己越来越清晰的心跳声。
有什么坚硬的东西抵住了他的唇。
谢炳张了张嘴,一颗大白兔奶糖滑入舌尖。最外层的糖衣一触即化,唇齿间只留下带着奶味的甜。
这糖似乎有魔力一般,手臂上的痛觉竟被削弱了好几分。
“谢炳,别怕,很快就好了。”他听见苏浣绵柔的嗓音。
谢炳小时候因为营养不良,没少生病,打针是他关于医院最痛苦的记忆。
母亲总是抱怨着他生病又花了不少钱,几乎不曾哄过他。
彼时他看见别的小孩打针的时候有糖吃,心里别提有多羡慕。
如今,他也是有人哄的了。
……
谢炳打完针,两人便准备离开,过道里一个熟悉的身影引起了苏浣的注意。
“……付红?”她有些不确定地开口喊道。
穿着绿色衣服的清洁工直起身,缓缓转过头来。
她拉下口罩,脸上是掩盖不住的惊喜:“苏律师?您怎么在这?”
苏浣快步走过去,亲热地说道:“我陪我先生来打一针破伤风。倒是你,前阵子不是说在湖安市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上次见到付红,还是她赢了离婚诉讼,从雁华市搬走的前夕。
彼时她的脸上还都是李明义殴打导致的淤青,如今看起来,倒是好得差不多了。
她面色红润,是前所未有的好气色,苏浣放下心来。
付红摆了摆手,有些尴尬地说道:“是李明义,他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消息,又找上门来了。”
“我实在没办法,就只好再换了个地方。”
听说李明义还在纠缠她,苏浣神色一凛:“你一定要保护好你自己。”
付红感激地看了她两眼,笑着应道:“我弟现在也在江淮市,应该不会出什么事情。”
苏浣注意到付红手里的清洁工具,关切地问道:“你现在过得怎么样?”
“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庭主妇,学历又不高,也没个技能傍身,就只好来这里干干保洁。”付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日子虽然苦了些,但比起以前有盼头多了,也安全多了。”
苏浣是亲眼看着她从火坑里跳出来的,听到她的话,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两人拥抱了一下,又说了会话,这才依依惜别。
“李明义,是那一次跟踪我们的人吗?”
谢炳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他左眼皮跳了跳,心里没来由得有些发慌,忍不住问道。
苏浣面色无异,点了点头。
当初被跟踪的事情,谢炳心有余悸。他深深地看了苏浣两眼,努力忽视这自己奇怪的感觉。
只要他守在她的身边,想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的。
谢炳这样安慰自己。
两人回到雁华市,已经是第二天凌晨。
谢炳先去洗澡,浴室里传来了淅淅沥沥的水声。
苏浣看到他的大衣搭在卧室的椅背上,她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拎起它,翻了翻两侧的口袋。
即便她下午再三追问,谢炳也只是说手上的伤是不小心划的。
可他分明是跟着卫芳去取遗书的,好端端的怎么可能会伤成那个样子?
当时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苏浣的手摩挲着,指尖突然摸到一片质地光滑的东西。
她抽出来,是一张纸片,像是从一整张纸上撕下来的一般,边缘粗糙而不规则。
更重要的是,上面有一滴暗红色的血迹。
苏浣脑海中有了猜测,她继续掏了掏,果然从谢炳的口袋里翻找到不少碎纸片。
她把它们小心翼翼地铺在桌面上,一点点拼凑起来。
许多碎片仍有缺失,一封不算完整的信逐渐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想来这就是谢炳的母亲留给他的最后的话。
苏浣没有冒昧地去读内容,只是把它们压在了厚重的书下。
刚做完这一切,她尚未回头,就有人从背后抱住了她。
她的身体被彻底裹住,清新又好闻的沐浴露香味窜入她的鼻尖。
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垂上,让她一阵战栗。
不同于以往。
这次苏浣嗅到了危险的讯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