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声轰鸣,滂沱大雨砸落在窗棂上,狂风怒号,窗外的树影在风中呼啸着,忽远忽近。
裴济站在窗边,目光落在墙角那座茅草狗窝,呼啸的风似乎要那简陋的屋顶掀翻,那只土狗喊叫着,却毫无还手之力。
身后的人抱手劝道,“家主,还请您速速决断,冀州随时都可能被那反贼杀回窃夺,河东一应事物还等您定夺。”
裴济从那无能狂怒的土狗身上收回目光,状似无意,睨了他一眼,“你从何而来?”
韦牧抱拳请罪,“笃自常山接到长主来信,快马赶来,不知家主腿疾,未曾使人御马前来,还望家主恕罪。”
裴济眼眸低垂,转而落在那篱笆围墙外的两匹大宛马上,“无碍,你这一路必定是历经艰险,此事无需挂怀。”
韦牧恭敬起身,“临行前,长主信中有言,家主可经宛丘至东平,再至东岩。”
裴济眉头蹙起,语气清冷,问道,“长主在东岩?”
韦牧低头,“是,那反贼背地里联合荥阳驱杀我裴氏兵士,又逼迫长主出面正明,长主决然不应,自请下堂,后迁至东岩。”
裴济沉思片刻,应道,“即刻启程。”
“喏,”韦牧又问,“此处可作安置?”
安置便是派些人手留在此处,以防那反贼得到消息,来害了此处的乡户。
裴济盯着那被搁置在小几上用作逼他入赘穿扮的藏青色衣衫上,不自觉的回想起那项氏的粗鄙无礼,生出了几分薄怒,“不必。”
两人推门而出。
而内屋的颜霁也被吵醒了,她揉着红肿的眼睛坐了起来,听得风声愈大,旺财又喊叫个不停,只得披着衣衫下了床。
只见房门大敞,旺财站在篱笆土墙前不知冲着谁正在喊叫。
颜霁揉了揉眼睛,看着门外的黑影被吓了一跳,还没喊叫出声,才发现那站在马前的人十分眼熟。
回头一看,那西间床榻上空空如也。
原来竟是那待天亮便要与她成亲的人,也是那双腿有疾,拄着木杖在自己面前装瘸的人。
颜霁冷笑一声,真想怒骂一声!
可眼前的人轻轻一跃,上了马背,利落的挽起了缰绳,一鞭子抽打下去,双腿狠狠夹了一下马腹,只听得一阵嘶鸣过后,两道残影匆匆闪过。
转眼间,雨势愈大,地面上被冲刷的干干净净,一道马蹄印都未曾留下,西间床榻上只有那一床凌乱的被褥,余温也被狂风卷席走了。
他跑了。
逃婚?
颜霁的第一反应。
她没有等来绣云坊送来照身贴,也没有如他承诺那般送银钱报恩。
他就是个骗子!
骗她给他吃,给他喝,给他日日换药,最后就这么一走了之,连一句话也没有。
自己做了个赔本生意。
不!
还有!
颜霁一下便清醒了,回到内屋,寻到那荷包,摸了摸,玉佩还在。
他们本就是陌生的人,最初救他也是因为这块玉佩,如今人走了,倒剩下这块玉佩。
折腾这么久,来来回回,没想到玉佩还是留在了她手里。
人走了不妨事,这块玉佩总还值些银子,换了钱抵了罚金,她也无需再愁了。
颜霁想的清楚。
关了门,转身进屋躺下。
雨势渐停,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去,露出了一片湛蓝,阳光透过云层,细细碎碎的洒落在大地上,冒雨赶路的人稍稍好些。
此时城门已开,韦牧劝道,“家主,可要进城给长主报信?”
裴济摇了摇头,“待我处置好冀州事务,自会亲迎阿姊,况有裴氏信物在,无人敢为难我裴氏长主。”
言毕,两人快马直奔冀州。
这厢睡了个大饱的颜霁,姗姗醒来。
“阿娘!”
床榻内无人,颜霁下意识的就喊,可没注意到自己嗓音嘶哑,脑袋也昏沉沉的。
“醒了?”
娄氏放下鸡笼,进了东间,悄悄与她说,“这茯郎君去哪儿了?早起就没看见他,木杖也没拿,能去哪儿?”
“他能去哪儿?”颜霁提起来也是没好气,“昨夜我亲眼看见他登上马走了。”
“走了?”
“对,”颜霁瘪着小嘴,“上次让我去给他送信儿,这不是来接他了,还好那玉佩没给他,不然就他这样满嘴谎话的人,可是要被骗惨了。”
“可是贵人?”娄氏听着就觉出了不对,寻常人家哪能买得起马?
“你也是,一块玉佩,怎么就留下了?”
颜霁可不愿意,本是要等着俩人成了亲,或是等那绣云坊送了银钱来,解了燃眉之急,便将那玉佩还给他的,谁晓得人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这么逃跑了。
颜霁也不解释,掀开被子,翻了个身,又倒下了。
等她再醒来,太阳已经照进了屋内,连那层帷帐也抵不过刺眼的光芒。
这么些日子,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等会儿她就拿着玉佩进城,换了钱去。
人还没睁开眼,脑子的小算盘已经算的清清楚楚了。
一睁眼,就见沈易坐在面前,身后的光晕照得她迷迷糊糊的。
“沈易?”
“你怎么来了?”
“晚娘,”沈易从她的手腕上挪开,对她这样亲近的称呼心生欢喜。
“我做梦了?”
“傻女子!”一旁的娄氏忙开口打断,又问沈易,“她可是起了热?要不要紧?”
沈易没有将娄氏的反应看在眼中,此刻他的眼里也只有问他的晚娘,“不要紧,吃几服药便好。”
“那就好,那就好,”娄氏给她盖紧了被子。
颜霁这时也终于清醒过来,“阿娘,我怎么了?”
娄氏唠唠叨叨,“淋了雨也不好好睡,这几天可不能乱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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