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见微没听懂她话中深意,将话题揭过去。
一旁的守卫前来通报,“女君,若要离岛,该动身了。”
林见微支棱起身子,目光飘向船舱之外,黑黢黢一片山影伏在朦胧月色中,两盏摇曳的灯火照得片片飘落的雪花晶莹闪烁,似寒潭边泛起的雾,起起伏伏,一片迷离。
“走吧。”林扶摇站起身,青云剑刷一声被收入剑鞘中,敛去铮铮寒芒。
将人送到船舱外。
寒意扑面,林见微一个激灵。
“路上保重。”
“知道了阿姐,你也保重!”
林见微朝她挥挥手,回过身,渡舟已到了浮生岛边缘,极目远眺,海面上波光粼粼,清辉动荡,风一起,满地的碎银照出斑驳的光影。
另外一艘专门替两人备好的渡舟靠过来,林见微与常潮生比肩而立,正欲踩着木板跳过去,林扶摇倏地出声叫住她,“小妹。”
“嗯?阿姐还有什么事吗?”
“母亲她……她幼年失势,天生一副千年难遇的仙骨,却差点被逼迫着剖出,用到平庸的胞弟身上,也是在那时,伤了她修炼的根基,天赋折损,此后,她更想掌控局势,攥紧权柄……”
“你,莫要怪她。”
林扶摇的声音虚虚实实,这么一桩沉痛的仙家氏族秘辛,她坦然讲出来,随着夜风被吹到不知名处,散落于天地间。
“不会不会。”林见微浑不在意地摆摆手,已提着裙摆踏上了另一艘渡舟,“我与她不过是缘分太浅,世间事,也没必要处处强求。”
“阿姐,保重。”
“保重。”
林扶摇所在的渡舟飞快落入夜色,遁入浮生岛上那丛丛一片密林中,无人知其去处。
小舟悬在海面上,晃悠悠掠过浩渺海波,月色下,斑点大小的影子掠过水面,一点点远离浮生岛,消失在地平线后面。
林见微一时黯然,拉着常潮生进入船舱内,一灯如豆,相对而坐。
“啊!”少女一脸懊恼。
“怎么了?”
“纪青还欠着我灵石呢!真是便宜她了……”想起旧事,她整个人便如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抱膝坐在蒲团上,将脸埋进臂弯中,只发髻上斜插着的簪子一晃一晃的,流苏叮咚。
浮生岛上短短的年岁,岁月倥偬,幻剑阁的同门,落云院的朋友,她就这么不辞而别,走得突然,现在回忆起来还有些舍不得。
“对了,常潮生,你不是鲛人王送上岛的质子吗?就这么跟着我跑出来,不会有事吗?”
常潮生懒懒掀起眼帘,将手边斟好的热茶地给她,“你想救人,脑子一热就行动了,现在才终于想起我来,是吗?”
“你怎么能这么说!”她颇有些心虚,捧着热茶浅抿一口,掩饰面上不自然的尴尬,“我是觉得你这么厉害,肯定不用我操心,是……是吧?”
“是啊。“他拖长了语调,眉宇间的气质已悄然变化,“小姐的善心一向雨露均沾,平分给天下所有可怜人。”
林见微一噎,被人这么阴阳怪气,难道她做好人好事还做出错来了?
“那,你不会有事吧?”
“我看林氏怕是没功夫计较什么鲛人族质子了。”说罢,他轻轻一笑,眼角眉梢尽是毫不掩饰的讥诮讽刺,“真要计较,他那么多不值钱的儿子,再送上岸两个也没关系。”
林见微闻言暗自松口气,托腮看他,双眸生光,烛火闪烁下明艳照人,“没事就好,那,离了浮生岛你要去哪儿闭关静修?”
“我?我还等着小姐对我负责。”常潮生眉梢一挑,绝美的容颜在烛火下媚气横生,雪白的脸一半隐没在阴影中。
林见微一听这话,心中暗道不妙,身子前倾,小心觑着他的脸色,语气干巴巴的,“我负什么责……”
“不是你害我回不去幻剑阁?”
对上他那一双黑润润的眸子,眼眸中无辜又单纯,似不谙世事的幼兽,天真得让人不忍心说出绝情的话,眼睫一眨,搅动眸中满池星光,林见微咬碎了一口银牙,明知道这大反派在给自己挖坑,也只能顺着他的话说下去。
“行吧,那就听我的,我们就去——”
“路川城!”
三个字,脆生生落到地上,惊扰得桌案上烛火乱晃,林见微还自顾自捧着热茶浅酌,全然没有留意到常潮生已经黑如锅底的脸色。
路川城,百家巷。
可真是熟悉的名字,他连这几个字落在雪白纸页上的墨迹都记得一清二楚。
“你呢?要跟着我走?”少女笑吟吟看着他,“正好入了冬,再过段时间该到除夕了,大年初一的时候城里有灯会,花灯满城,金碧辉煌,正好可以去看看。”
只是笑着笑着她神色黯然下来。
那两盏从正月初一保存到春雨如酥的花灯,金灿灿的,燃着不灭的烛火,影影绰绰,一直固执地被定格在记忆深处。
连带着那满地铺散的圆润的晕光的泪滴般大小的珠子,昳丽出满室凄凉。
“好啊。”常潮生笑着,整个人迎着烛光,似被镶了一层金边,但周身却悄悄蔓延开层层寒霜。
他抬手抽出斜插于少女发髻中的簪子,刹那间,青丝如瀑,斜斜流淌到少女清瘦的肩膀上。
“夜深了,早点休息吧。”
“啊。”林见微下意识拢起散落的长发,向他飞去一个嗔怪的眼神,“那你认识路吗……”
话未说完。
眼前一片重影,烛火摇晃,只看得见常潮生一双大手覆在自己眼皮上。
头一栽,稳稳靠在少年肩上,便沉沉昏睡过去。
可恶,这人怎么给她下昏睡咒!助眠也不是这么个助法吧!
来不及多想,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少年抬手搂住她,少女柔顺乌黑的长发如丝绸一般流过指缝,他堪堪打捞起,滑腻温凉,发梢上沾染了冬夜的寒气,又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果香,凛冽扑鼻,却令他头晕目眩。
将人打横抱起,指尖云雾漂流,被褥平铺在船舱角落,金丝绣线的软枕横放在绵软的被衾上,他掀起一角,轻轻将人放上去。
弓字褶的青色裙摆勾勒出少女柔软纤细的腰身,下半身,裙摆层层铺开,似盘龙星雨花瓣肆意绽放,罥青色绣线时隐时现,描摹出层层荷叶纹路,昏黄烛火下,似泛着迷蒙水色,美得不落凡尘。
他目光一寸一寸,流连忘返,贪婪地描画着少女静默无害的睡颜,从额头到鬓角,纤长的睫毛,风过时轻轻颤动两下,似乎梦里并不安稳,精致的鼻梁下小小一抹形状柔软饱满的唇,浅粉色。
看着看着,他开始神游,数她的睫毛,一根,两根,三根。
直至海上一阵飓风卷过来,渡舟摇晃,桌案上的烛火闪烁一瞬,偏移了位置,他狼狈收回目光,心惊肉跳。
掀起被子正欲替她盖上,布料抖动,少女衣袖中落出护心鳞和那一枚朴素的般若玉,他将被角仔细掖好,随手将两样物什压在了枕头下。
起身走到船舱外,靠着冰凉的木板席地而坐,冷风一吹,海上片片雪花夹着碎冰砸在身上,吹散了心底悄悄如藤蔓疯长一般的燥意。
……
林见微这一觉睡得格外长久。
昏昏沉沉的,半梦半醒之间又落入了那无边绮丽的梦境。
这一次她倒是应对坦然,血雾蒙蒙的天,大半被恣意疯狂的烈火燎烧成糜烂的红,有了心理准备,刺耳凄厉的尖叫声便被统统抛至身后,沿着翠玉铺就的玄青道,她一步步跨过尸山血海。
打定了主意,非要探查出个究竟不可!
金玉殿前,祭台大摆。
林扶摇的声音自头顶落下,憎恶中带着决绝的癫狂,隔着丛丛乌云蒙昧,仿佛遥不可及,“哈哈哈哈哈……你个疯子!是你亲手杀了她!她早就死了!”
狂风大作。
林见微想看的更清楚些,却被猩红的血色电光蒙了眼,只依稀能看清地面上诡异但秩序整齐的阵法纹路,邪光四射。
“就算以我林氏满门陪葬,你一辈子也找不回她!”
“疯子!”
“你永生永世也见不到她!”
“……”
林见微一惊,她只知林扶摇冷静自持,一张如画芙蓉面,清冷出尘,举止得体,永远让人挑不出错,却不知她还有被逼入绝境的一天。
可常潮生到底想找谁?
光影沉沉。
男子就站在祭台中央,对一切置若罔闻,玄衣染血,披散着发,风撩起布帛破裂的衣角,汹涌妖力灌进阵法中,她飞快奔袭过去——
扑了个空。
刹那间,天地失色,再抬眸环视四周,只看得见一片潮湿幽深的蓝,堕入深海。
落到这么一处全然陌生的地方。
她随着斑斓艳丽的鱼群挥动手臂,如招摇柔软的海草一般,脚一蹬,游出去老远,直望着灰蒙蒙一片海水,游到明珠昳丽,却蒙尘作乱石的颓圮宫殿前。
水中漂动的浮尘和碎石直往面门上招呼,少女便眼一闭,心一横,继续深入。
将污浊和动荡甩在身后。
似天光乍破。
深入华丽殿宇内,尘埃落定,这儿似乎经历过一场恶战,早面目全非,墙壁和梁柱上残留有强悍的妖力,戾气横生,杀意凛然,五光十色的宝石随意散落在各处,淡淡的血腥气灌入鼻腔,经久不散。
破碎的牌匾倾倒在角落,依稀可以辨认出“离泽宫”三字。
哦莫?
这里就是鲛人族统御海底众妖,执掌大权的王殿?常潮生老家?他果然还是报仇成功了吗?
林见微下意识咽了咽唾沫,生怕又看到什么惨绝人寰的可怖场景,做好心理建设,继续深入。
一路上却诡异的安静。
不,或者说,是死寂。
别说人,连一条鱼都看不到。
远远瞧见一座孤零零的宫殿,没有被战火波及,保存还算晚好,莹白的夜明珠散发着柔光,从高高一道水晶嵌玉的门缝里照出来。
她飞快穿墙而过,一个猛冲——
冲过了磨砂水晶屏风和那在水纹中轻轻摇晃的珠帘。
骤然刹车,一副活.色.生.香.的美人画卷便径直撞入眼帘。
我嘞个——
她,她看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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