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沈郁棠从居酒屋里出来时,醉得东倒西歪。夜风一吹,醉意就更催人上头。
她脚步虚浮着往前冲,手握拳对着天空高喊:“为光明前途和伟大女性——干杯!”
说完,整个人脸朝前直直冲冲栽过去。
陆宴回一只手拎着她的包,另一只手赶紧接住她。喝了酒,她的腰软得像没骨头,懒懒挂在他身上,笑得没心没肺。
“醉成这样还笑?”
“你——你管我做什么……”沈郁棠抬头,眯着眼盯陆宴回,盯了会儿,突然用虎口掐了掐他脸颊,
“你们这些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包括我?”
“尤其你。”
她一边说一边笑,笑着笑着,整个人快从他手里滑下去。
陆宴回叹了口气,扶不住她,只能一弯腰,从膝窝下将人横抱起来。
一瞬的失重感让沈郁棠惊呼一声,手指在空中抓了两下,最后揪住那条银灰领带。
真丝布料冰冰凉凉,手感很好。
她乖乖蜷成团缩在陆宴回怀里,嗅着他西装前襟散发出的柔软的橡木苔香气。
回家的路上,沈郁棠坐在车里又开始不老实。
嘴里嘀哩咕噜说个不停,不过大部分都是只有她自己能听懂的语言。
自说自话了一会儿,又嚷着要唱歌。
陆宴回把她送到公寓楼下时,右边的耳膜已经被吵得嗡嗡作响。
他下了车走到副驾,俯身想替沈郁棠解开安全扣,随着俯身的动作,领带垂落,在她的胸口荡来扫去。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喝了酒,还是常年练拳的原因,总之,沈郁棠的力气出奇大,一把猛拽住陆宴回的领带,用力一扯——
二人之间的距离骤然拉近,鼻尖几乎贴在了一起。
陆宴回整个人往前倾倒,本能地伸手撑住车顶,另一只手急速摁在她的头枕上,呈环抱姿势将她笼在身下。
金色镜框后的眼睛微微一挑,饶有兴致地盯着她。
“做什么。”
他沉声问。
沈郁棠醉醺醺的眼睛里荡漾着濛濛水雾,抬起下巴,直勾勾地仰视着陆宴回。
梅酒混着晚香玉的撩人气息在他唇齿间缠绵、胶着。
“逗你玩儿——”
她的语气又软又黏,浸满了蜜。
只是剩下的话还未落下,前方突然亮起两束极为刺眼的车灯。
照得昏暗的四周恍如白昼。
那一瞬,沈郁棠差点以为自己上了天堂,条件反射地抬手遮挡强光。
视线有几秒钟陷入黑暗。
直到看清从车里走下的人,沈郁棠才反应过来,这个破坏氛围的坏蛋居然是劳伦斯!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
是她酒后产幻了吗?
还是说,他听到了她在居酒屋喝酒时,骂他的那些话。
诸如——
“冰块脸!”
“poker face!”
“傲慢!冷血无情的资本家!”
“无产阶级共同的敌人!”
他这是来找她麻烦的吗?
沈郁棠靠在座椅上,迷迷糊糊这么想着。
陆宴回已直起身,眼神冰冷地望向那个不请自来的人,声音低沉:
“你来做什么?”
劳伦斯没有回答,阴沉着脸大步走过来,视线越过陆宴回,落在副驾驶那团软绵绵的身影上。
“怎么喝成这样?”
他问。
沈郁棠不敢看他,避开目光,把头低得不能再低。
“什么时候德维尔先生也喜欢多管闲事了?”陆宴回冷声反问。
气氛骤冷。
车门外的风透着夜晚特有的湿意,两人谁都没先退让一步。
劳伦斯没理陆宴回,依旧盯着沈郁棠,眉微皱。
沈郁棠却突然抬起头,摇摇晃晃从车里走出来,嗓子还哑着,
“我告诉你,劳伦斯,我是——绝对绝对不会向你屈服的!你…你休想用金钱收买我。”
她咬着那个“劳伦斯”的音,咬得极狠。
双腿被酒精泡得发软,扶着车门刚站起来就踉跄一步,眼看着要跪在地上。
两道手影在这时几乎同时伸来——
一左一右,都想要扶她。
沈郁棠下意识避开劳伦斯那只手,毫不犹豫把整条胳膊挂在陆宴回脖子上,整个人软软地靠了上去。
头埋在他胸前,脸颊贴着衬衫下结实的胸肌,轻轻蹭了蹭。
“带我走吧。”
她在陆宴回耳畔轻声说。
陆宴回像得到了什么最高指令,立刻抱紧了她,转过头,冷冷扫了劳伦斯一眼,
“请回吧,不送。”
劳伦斯神色淡淡,仍是瞧不出什么情绪。他没有说话,只是慢慢地、几乎不舍地收回了那只还停在空中的手。
指尖刚才擦过她皮肤的那一瞬,还残留着一丝柔腻触感。
他将指腹摩挲了几下,想把那点温度强行按进掌心,不肯让它消散。
拢紧,又松开。
直到陆宴回搂着沈郁棠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楼道,劳伦斯还依旧站在原地,盯着楼道昏黄的灯,一层一层亮起,又一层一层熄灭。
最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帮我查一个电话,一个叫林舒怡的中国女孩。”对面很快查到信息,他接着又说,
“派人去锡耶纳接她。”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找个女助理跟着去。”
—
沈郁棠头痛欲裂地从床上醒来,半开的窗户漏进晨风,稀释了室内沉淀的酒气与香薰余韵。
刚要翻身,酸麻感顿时从腰眼炸开。她疼得嘶了声,僵在床上,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见鬼的梅酒。”
恰巧此时,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振动起来。
是林舒怡的来电。
刚接听,那边就传来她戏谑的调侃,“大小姐终于醒了?没缺胳膊少腿吧?在家等我,我上门审判你。”
不等沈郁棠问更多的问题,她那头已经果断地挂了电话。
只留下一串无情的“嘟嘟嘟……”
门铃响起时沈郁棠正揪着湿发找吹风机。
林舒怡踹开虚掩的房门,砰地把塑料餐盒放在餐桌上,“刚好在楼下碰到送你家的外卖。你还知道点粥养养胃啊?”
“不是我点的。”
沈郁棠边往餐桌走,边用浴巾擦着头发,
“陆宴回点的。就是那家茶餐厅,我和你一起去吃过说好吃的那家。”
“啧啧啧这么贴心啊他。”
沈郁棠直接无视掉林舒怡暧昧不明的笑,浴巾随意地搭在脖子上,大咧咧叉开腿,准备喝粥。
一边搅着热乎乎的粥,一边问到,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在锡耶纳玩儿吗?你怎么知道我喝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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