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玉席是个好东西。
嘴上嚷嚷着头脑发热的小娘子,实际上没一会儿就陷入沉眠。就这么过了几个相安无事的舒坦夜晚,到了东西市署拍卖的日子。
晨曦初绽时,闻时鸣就醒来了。
想起新婚妻子对曹志和事情的关注,他出屋前,特地停在她身边看了看。小娘子的呼吸均匀,圆团团的白净小脸压在红绫枕上,唇不点而红,被屋内烧炭干燥得起了点皮子,看起来睡得很沉。
他手指虚虚一点她鼻尖,转身出了屋。
曹志和一大早就在竞拍场地前等着了。
市署借用的是津明货行的地方,前头有个卖馄饨的摊子。他要了一碗三鲜馄饨,食不知味地吃完了,等到汤水都凉透,摊主人来擦过两轮桌面了,才看见平阳侯府马车停下。
一袭浅绿官袍的青年官员出来,他忙不迭迎上。
“闻市令。”
“竞拍午时才开,为何来这么早?”
曹志和头发乱糟糟的,两眼布满了红血丝,“前两日,有人放出消息,谁敢拍那块地,谁就是同荣国公府作对。我心里没底,要是流拍了……”
“不会流拍。”
闻时鸣带着他往津明货行走。
皇都小本经营的当铺、牙行会忌惮荣国公府,市署官卖面向的是更错综复杂、更五花八门的商贾乃至有官身的人。只要荣国公府还想要那块地,必须派人来确保万无一失。
午时前三刻,津明货行放人入内。
闻时鸣在二楼小阁,撩开卷帘往下看,参与者陆陆续续都到场了,曹志和一身半新的短褐袍,在衣衫光鲜的商贾中分外显眼。他将场内所有人看过一遍,皱了皱眉,让平康去传话。
“叫蒋市令改顺序,把曹志和那块地放到最后。”
平康领命去了。
铜锣声响起,蒋修远在楼下宣读规则,小吏介绍,唱价,需要变卖流转的财物货品一样样转手出去。最后,才轮到了曹志和的那块地。
“崇光门外,靠近南河的桐道山山地,地图册在此,约二十六亩,地势平缓,土质优良,可开荒耕种,种菜栽果,可修建屋舍,避暑纳凉,起拍价三百贯,有没有人要拍?”
现场鸦雀无声。
小吏重复报了一遍话。
商贾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窃窃私语起来:
“流拍了是不是会收归到市署名下?按规矩都这么来,等下一次竞拍再转手。”
“几百贯呐,那么大的地,市署管理不好这烫手山芋,赔本了还得被御史参。”
小吏将报价喊到第三遍。
有人慢悠悠开口——“三百零五贯。”
此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穿万松绿茧绸直裰,脚下乌皮履,腰带挂件上有个玉雕小算盘,看起来就是身家厚实的商贾。
拍卖现场认得他的人不算多,闻时鸣知晓,这人名叫郑振业,是荣国公夫人的族弟,常年在江南道上跑米粮生意,运往东市最大的米粮店。
他做的生意,是代替荣国公跑的。
他出的价,显然就是替荣国公出的。
曹志和双拳垂在身侧攥着,两腮肌肉绷紧。
他不认得郑振业,但他记得三百零五贯这个数字,荣国公府管事就是拿着一张三百两的银票登门,要买桐道山的地。他当时嫌太少了,那管事便又从荷包里掏出鸡零狗碎的五两银子,似笑非笑威胁道:“财多压身,小心领受不起,有钱没命花。”
他仗着一身武艺,脾气暴,哪里受得了这个激,一下就开门送客。自此,就是诸事不顺的开端。
“三百零五贯,还有人往上加吗?”
小吏每重复询问一遍,就叫整个津明货行更安静一分。商贾们看天看地看郑振业看他,就是不愿意开口叫价,没有人要买,一个也没有,祖产守不住了。
曹志和攥着的拳头松了,眼皮耷拉下去。
小吏问到第三遍,“有人要加价吗?”
没有。
他正要落锤定音,场中一阵铃铃作响。
众人循声聚焦,曹志和失魂落魄地没看,却听见小吏问:“这位官人摇铃,是摇加价的意思吗?”
曹志和一下子抬头。
津明货行最角落站了个人,头戴斗笠,面覆黑纱,黑衣黑裤,拿着个不知哪里来的铜铃铛在轻轻晃。看身形,正是那日给他拿虎骨的女郎。
女郎点头,又摇一下。
小吏赶紧同她确认,就怕错过了这村没有这店:“三百一十贯?”
“铃!”女郎又摇。
“三百二十贯?”
“铃铃铃!”
小吏一愣:“三百五十贯?”
女郎点头,确认摇一下铃就是十贯的意思,继而——“铃铃铃!铃铃铃!铃铃铃!”仿佛拍卖不用花真金白银似地摇了起来。
拍卖没规定一次能最高加多少价,郑振业面色不好看,还没举手喊价,就听见林地价格在不绝于耳的铃铛声中飙升,转眼超过四百贯,还要往上走。
铃铃脆响,犹如天籁。
曹志和既激动,又担心,女郎有心帮他抬高价,万一荣国公府撂下不拍……他悄悄地接近女郎,想着打个商量,抬到差不多就好了。
郑振业却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官卖场什么时候改了规矩,连形迹可疑的人都能放进来?万一是卖家雇来胡乱叫价的呢?我要求验看银票。”
市令蒋修远轻咳一声:“按着市署规定,的确可以验看银票,前提是两方竞价,价格抬得太高僵持不下时,才能验看,阁下看……”在郑振业既然没有加价,那只能算黑衣人一次性追加的价格。
“四百八十贯,”郑振业黑脸,“验看银票。”
蒋修远也料定黑衣人是曹志和找来抬价的江湖朋友,心底有几分同情,叹了一声。他还没到近前,二楼传来上峰清清冷冷的声音:“我来验。”
程月圆有点紧张地抠了抠她的铃铛。
没一会儿,闻时鸣拾级而下,来到她身前站定,探究的目光盯着她。那清冽平静的目光叫程月圆心头一跳,恍惚以为自己身份暴露了。
下一瞬,闻时鸣伸出手:“银票。”
程月圆从怀里掏了掏,掏出一叠齐齐整整的银票,肉痛地递到他面前。
“光有银票还不行,都城内签发的商户文书、本地户籍、异地路引,三样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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