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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第 79 章

陆青檐静静地看着案上的纸张。

最下面是那位侍郎家小姐的画像,上面是她的生平,包括年岁、八字、父母亲族等各种消息。

连同这位小姐喜欢投壶、爱吃玫瑰糕都写得清清楚楚。

中规中矩,无甚出彩之处。

但若是娶回来,或许是一位贤惠的好主母。

明日就要去见她,深闺小姐,投之所好,他最擅长做这样的事。然而来回看了三遍,他却连她的名字都未记住。

姜昙,姜昙……

陆青檐揉着额头,问门外:“夫人睡了吗?”

管家立刻着人去看,不多时那人回来报:“夫人洗过澡,已歇下了。”

那就不去打扰她了。

想起之前姜昙提起要出门的事,陆青檐隐隐有些不安。一旦她不在自己可以掌控的范围内,他就觉得难以忍受。

可他为什么要不安呢?

明明这些时日,姜昙表现得十分乖巧。只要吃着那药,她一辈子都是他掌中的雀鸟,会永远乖巧下去。就算是死,也会十分听话地躺在他打造的棺木里。

更何况他已试探过多次。

想了又想,陆青檐压抑住将她锁在府里的冲动,将邓显叫来:“明日她出门,再多派一倍的人手。”

邓显不动声色地看陆青檐:“若是……夫人提前回府?”

侍郎家的小姐知书识礼,为表敬意,恐怕不会那么早就离开。

陆青檐疲倦地闭上眼:“那就多拖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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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姜昙从床上醒来。

迷迷糊糊睁眼,看到荼蘼花纹的帐顶,猛地惊醒。

她几乎是从床上跳下来,却被腿上的痛意给扎了一下,扑倒了帐子摔在地上。

“夫人?”

门外似乎有婢女,急得团团转。

姜昙听她们的声音只觉得陌生至极,看这屋子也觉得陌生无比,只有帐顶的花纹让她有一丝慰藉。

这是宋庸喜欢的花纹。

没得到夫人允许,门外的婢女再焦急也不敢进来。

姜昙觉得心安了些,从地上爬起来,寻了个凳子爬上去,终于寻得间隙喘口气。

可是很快,她就呼吸急促了起来。

妆台前的镜子里,镶嵌着金玉宝石,雕刻着海外特色的花纹。清晰的镜面照出了姜昙如今的面容:略显苍白的脸,始终萦绕着一抹愁绪的眉眼,透露出饱经的风霜。

她、她不是扮成男人了吗?

可眼前这人,无论如何都不是男人的模样!

还有衣襟上的荼蘼花纹……她只记得宋庸趾高气昂地赏了自己一顶荼蘼花纹的帐子,怎么连贴身的里衣也和宋庸的一模一样?

姜昙猛然回头。

她忽然发觉这屋子里华贵无比,方才睡过的纱帐是金丝缝的,地毯是海外的货物,方才看到铜镜、门扉、香炉……处处透露着价值不菲。

整个吴江,都没有这样的屋子。

这不是吴江。

仔细看来,陌生的环境中,竟有一丝诡异的熟悉。

姜昙无意识抚摸自己的手腕,摸到了凹凸不平的重重疤痕。

她低头看去,竟在手心看到了密密麻麻的墨迹。写字的人似乎有千言万语诉说不尽,一直从手心蔓延到手臂。

其中最为醒目的一行字,足足出现了三次——

杀了陆青檐,逃出京城!

.

“夫人!”

门扉又被拍响,这一次格外不同寻常。从外由内,门被轻轻地推开。

“阿昙?”

姜昙在地上挣扎,方才不小心将凳子踢到一边去,怎么捞也捞不回来。

这时,面前出现一片石青色的衣摆。

姜昙看着那片衣摆垂到地上去,面前人蹲下身来,与她眼神相接触:

“怎么不叫人进来?你最近不是好了许多吗?”

姜昙愣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跟不认识他一样。眼神天真,这让陆青檐想起初见的那段日子。

“我最近有公务要忙,不能经常陪你。”陆青檐将她抱起来。

挥手间,外面的婢女鱼贯而入,熟练地给姜昙洗脸、梳妆、穿衣。

期间姜昙无数次想阻止她们,毕竟以前她都是自己来的。可是想起方才看到的,她又忍住了。

随即她发现,自己对婢女们的伺候并不陌生,反而很习惯,像是已经被她们伺候过成百上千次,对下一步要做什么,已经练出了本能。

陆青檐一直在镜中看着她。

就连吃饭时,他也一直盯着她。哪怕她只是吃了一个金丝小馒头,他对她咀嚼的全过程,也观摩得十分用心。

酝酿许久,姜昙鼓起勇气与他对视:“我要出去。”

“我知道。”陆青檐探手过来,用巾帕擦了擦她唇角的污渍:“车马已经备好了,紫珠在外面等你。”

终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姜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头去。

这个人很像宋庸,他几乎就是宋庸,可是又不完全是宋庸。和镜子中的自己一样,是不完全的姜昙。

吃完早饭,陆青檐果然践行承诺,一直将姜昙送到了门口马车上。

紫珠就在马车旁等着。

姜昙一看见她,心情激动地就要推着轮椅过去,却怎么也动不了。

回头一看,是他的手按在轮椅椅背上。

陆青檐笑得十分柔和:“要不,还是待在府里吧。”

姜昙就不,但还是秉持着礼尚往来的礼仪,对他十分尊敬:“请你放手,方才咱们说好了的,我要出门。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呢?”

说完,他又开始盯着她看了。

姜昙被看得忐忑,假装若无其事地转身过去,上了马车。

却听到他说:“阿昙,你今天变得……”

“很不一样是吗?”姜昙转过身来,藏在袖子里的手指握紧,却还是鼓起勇气与他对视:“我觉得,你今天也变得很不一样。”

看吧,他没什么好怕的。

陆青檐一怔,忽然笑了:“你说的对。”

他笑得突然,亲吻得更突然。

在姜昙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捧着她的脸深吻进去。

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看!

意识到这一点后,姜昙连连往后缩,却被陆青檐牢牢捉着,更用力地碾磨下来。

她往马车里躲,他甚至想跟着上来。

这怎么行!

姜昙咬了他一口,他终于下去了。

看着姜昙通红的脸,陆青檐的脸上有些得意:“我等你回来。”

无耻狂徒……

姜昙抖着手把车帘砸下去。

他看着马车远去,邓显来到他身边:“韦小姐已到前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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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婆在外说:“夫人,紫珠姑娘,今日要见的是城南的秀才,柳云书。时年二十又三,家中有他老母与他两口人……”

姜昙觉得头疼。

从早上醒来开始,脑子里就有一股刺痛,一阵一阵地袭来。

眼前隐约有一些画面,关于她怎么来到京城,怎么与宋庸纠缠在一起……思绪和记忆将后来的她分成另外一半,像飘渺的云雾一般抓不住。

她取出腰间荷包里的银针,她也不知道怎么藏在这里,只是潜意识就觉得藏在这里。

姜昙晃了晃脑袋。

手中银针往眉心扎去,细细的一根将要脱离的思绪和记忆归拢,合成一个完整的她。

媒婆在外面殷勤地问:“您觉得这人可还行?”

紫珠已然看呆了,大气也不敢出,唯恐出声扰乱了姜昙。

姜昙定了定神,并不取针,扬声说:“可行,在哪里见?”

媒婆喜滋滋说:“夫人想在哪里见,就在哪里见,柳秀才全听您安排。”

不过,陆大人亲自出了银子,怎么着也得在大酒楼见面,才不算失了身份。

“陆大人说——”

姜昙打断她:“那就在路边随意找一家小茶棚好了。”

“这——”

姜昙:“怎么,莫非我猜错了,喝茶的银子还要我们出吗?柳秀才靠老母供养,家境贫寒,难道有多余的银两花销吗?”

这倒是有道理。

媒婆只好说:“那便依夫人所言。”

姜昙靠在紫珠身上,忽然吐了一口血出来。

紫珠慌张给她擦拭,面容担忧想要说什么,姜昙摇摇头。

她没有猜错。

陆青檐给她准备的是迷惑心智的药,昨晚吃了三颗,就头晕目眩昏昏欲睡。半夜惊醒时,她险些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连何年何月都想不起来了。

若是换作常人,一定无知无觉地睡过去了。然而姜昙常年睡眠不好,惊梦已成习惯。

每一次醒来时,她就用描唇的朱砂笔在手心里写下自己记得的事,每一次靠着这些事提醒,她才能逐渐记得起来前因后果。

药丸初时甘甜,回味苦涩,有一股腻人的香气。含入口中仔细品味,还有一种辛辣麻舌的感觉。

这里面有一味毒药。

姜昙尝出来那种味道:乌头。

微量可散肺腑寒气,过量服用会中毒,衰竭而死。

每日服食三颗是最合适的份量,能让自己真的失了神智,迷惑陆青檐,同时还能以银针刺入印堂,清醒过来。

即使这样,她也只有不到半月的时间。半月以后,她会因为服毒过量而死,甚至更快。

马车停下,媒婆说:“夫人,紫珠姑娘,到了。”

紫珠用力握着姜昙的手,姜昙拍了拍她:“我没事,接下来要靠你了。”

杜良是一个遵守承诺的人。

姜昙相信,没有做到约定的事之前,他不会离开京城。就算离开,他也会寻到机会再回来。

杜良做过陆宅的护卫,他知道怎么避开陆青檐暗中安排的人。如果有人能帮她们,他是最好的人选。

不过……凡事也有万一。

寒风吹开车帘,露出马车外熙熙攘攘的百姓。

临近过年,即使寒风阵阵也没有泯灭百姓的热情,反而使街道集市比平日更为拥挤。

可外面的人再多,他们终归是要回乡去的。

杜良也不例外。

再有不到十日就是新年,他许久等不到她,或许会离开也不一定。

媒婆掀开了车帘,来搀扶两人下去。

姜昙两指在眉心捻了捻,将银针取了出来,重新缝在荷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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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珠姑娘服侍主家这么多年,一定见识过不少奇珍吧!和你一比,在下这个大丈夫反倒显得孤陋寡闻。”

柳云书往不远处的瞄了一眼,那处坐着衣饰讲究的女子,梳着妇人发髻,一看就是哪家富户的夫人。

然而媒婆暗示的也正是如此,面前的这个婢女不是一般的婢女,而是大户人家的大丫鬟。

这次出府嫁人,是得到了主人的特许,并且承诺陪嫁数十箱嫁妆,不乏珍珠宝石、人参鹿茸。

紫珠说:“都是主人家的东西,我一个奴婢,不认识什么奇珍。”

柳云书一笑:“姑娘谦虚。可巧,在下也是谦逊之人,亦爱谦逊之人。”

说着,他起身添了盏茶,拿起一块糕点塞入口中,将剩下的都推了过去:“姑娘在高门里少见外面的吃食,其实未必比你们府里的差,姑娘尝尝?”

紫珠不耐烦地转过头去。

姜昙正四处乱看。

上一刻她才上了马车,下一刻就到了这里。小茶棚里四处投来打量的目光,让她无所适从。

这究竟是哪里?京城吗?

这就是她要逃出的京城,可出口在哪,她该从哪里逃?

一边这么想着,姜昙一边四处乱看,忽然对上了对面一个小摊上的目光。

那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像是码头卖完鱼的渔翁,到小摊上吃一碗馄饨。

渔翁面相很年轻,看着有些亲切,像南方人。

姜昙不由多看了两眼。

那渔翁对她眨了眨眼,非常微小的动作。

姜昙虽然注意到了,却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她想要过去,却忽然想起来,早晨起来时手臂上写的:到处都有眼睛。

她登时不敢轻举妄动了。

虽然只有身后一个媒婆陪她,可是本该闹哄哄的茶棚里静悄悄的。就连本该拥挤的人群,也似乎被什么隔开来,在她周围留出一片空地。

可这毕竟是外面,就算看得再严密,也会有破绽出来。

姜昙指着不远处的布庄:“我们去那里看看,让他们自己待会儿。”

媒婆一愣,连忙说好。

轮椅被推进布庄,掌柜随身伺候着,姜昙挑中了几匹布,随手扔给那媒婆。

又选中两件衣服,要到里屋里去试。媒婆要跟着,姜昙上下打量她一眼:“我嫌你手脏,换个人来。”

媒婆僵硬地笑,掌柜推了自家的娘子进去:“内子是绣娘,每日用鲜花泡手,让她伺候夫人。”

姜昙勉强同意了。

布庄娘子推着姜昙进里屋,要为她换衣裳。姜昙忽然皱眉,指着衣襟说:“怎么掉了一颗扣子?”

她用怀疑的神色看着布庄娘子:“你们的衣服,该不会都是这样的成色吧?我回去要告诉我的朋友们,以后不要来这里买衣服。”

布庄娘子连忙道:“这……之前应是好的,许是民妇忘了缝,民妇这就去补!”

说着,她掀帘往屋后去。

不多时,一人接近姜昙,正是先前对面的渔翁。只是渔翁脱下了蓑衣,穿上了姑娘的衣裙,脸上也涂了胭脂。

若不仔细看,真的和女人一样。

姜昙噗嗤一声笑出来。

杜良不自在地扯了扯裙裾,很快正色说:“只有半刻钟的时间,长话短说。”

他从衣襟掏出两张路引:“我知道你身边搜查严密,所以暂不交给你,埋在布庄门后的树下,你用时来取即可。京城人多眼杂,你要的船只能停在郊外河畔,你若要走,必须骑快马去找。”

话已说完,杜良说:“这约莫是我们最后一面,你可还有什么事要我办?”

姜昙什么也想不起来。

杜良说:“那我这就走了。”

他取下一件衣服,裹在自己的衣服外面。冬装厚重,正巧遮住了他的身形。

陆府的护卫谨慎,有丝毫风吹草动,都会分派人手出去,查探是否有异常。

他们会很快回来。

杜良正要离去,忽然想起来一件事,扭头深深看了姜昙一眼:“妙仪,你知道么?施茂林死了。”

杜良彷徨了很多日。

他虽然遵守和姜昙的约定,不管姜昙什么时候出现,他都会在京城等她。

可是他也是一个普通人。

他的娘子怀孕了,他原本不打算来的,施茂林去世的消息传来,才让他坚定了回来的念头。

姜昙的手指深陷入衣襟中,她忽然觉得呼吸困难,心悸不已。面前之人忽然分裂成两个,又合而为一。

离去前,杜良听见姜昙说:“帮我准备一副弓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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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姜昙的消息,陆青檐手中的棋子偏移一瞬,掉在地上。

“怎么了?”正在沉思下一步的韦芳舒吓了一跳。

陆青檐说:“没什么,府里琐事多。”

韦芳舒落下一子,偷偷抬眼看他。

父亲来说时,她特意打听过这个人。听说此人的身世有些隐情,虽是国公府长子,可毕竟是个庶子,且国公府早已没落,在京城排不上号的。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他的义父闫尚书,父亲说尚书许是下一任首辅。

故而韦芳舒才答应来看一看。

见了面,发觉这人和她想象的并不一样,不是外界所说那样,反而彬彬有礼,进退得宜。

对自己细心,却十分懂得分寸。

“临近过年,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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