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朝。
明明顶着一张少女的脸,却总把他这个身长八尺的男儿当弟弟看待。
有朝啊,是不是我们魔族,无论披上多么成熟的皮囊,无论岁月怎么流转,我们的灵魂永远停留在凡间死去的那一刻,永远都……长不大呢。
意识越发淡薄,他知道,他就要离开了,所有的爱恨也被迫终止。
他恨过的那些人,他早把他们杀了,可他……到死都没能原谅他们。
他在人间的名字叫叶全。
叶全也曾以为自己是个幸福的小孩儿,父亲是当朝廷尉,母亲是侯门千金,他是被府中百人围绕的小少爷。
六岁生日宴时,父母宗亲为他请了好多人,个个富贵,他收到的大小礼品堆满屋子。
纵然百年过去,母亲那张脸在早已被时光风蚀到模糊,他却仍记得母亲把他抱在怀里,对着满座宾朋夸赞自己聪明乖巧时的脸上的骄傲与灿然。
这是他记忆长河里最美最温暖的光。
直到一个婴儿的出生,所有的一切都变了。
他从廷尉府小少爷变成大少爷,他的人生开始天翻地覆。母亲渐渐不再抱他,父亲也不再教他诗书字画,父母对他的笑意一点点转移到新出生的弟弟身上。
直到后来,府中流言四起,他终于流着泪跑去问母亲,他是不是被抱养的孩子。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沉着脸没有说话,他哭着闹着求一个答案,母亲扇了他一巴掌,说他把弟弟吵醒了。
母亲训他:“是,你是我们抱养来的孩子,但那又怎么了?叶府这些年该你叶大少爷的短了你什么?你一个乡野来的孩子,做了我叶府的大少爷,你有什么可委屈的?”
这是母亲第一次打他,也是母亲第一次用这种语气训他。
他含着泪离开了。
此后,下人对他态度的转变也越发明显。尽管父亲母亲严令禁止流言传播,他还是从那些流言中,了解到了自己的身世。
他的生身父母,得了叶府很大一笔钱把他卖给了婚后多年未产子的叶府做儿子。只是谁也没有想到,已经接受命运安排的叶夫人后来又有了身孕,生下了两人的亲骨肉。
领养的孩子再亲也亲不过自己的亲骨肉啊,府中下人无不这般感慨。
数月后,叶全还是忍不住私下去找了自己的亲生父母,夫妇两见了他脸上是红一阵白一阵,死活不承认有过他这个儿子,还要将他哄出去。
他们身边还有一个大他一点的孩子,开朗活泼,长得也俊,看着他的眼神意味不明,叶全想那应该是他的亲哥哥。
看着他们一家和和乐乐,叶全心里酸涩极了。
他鼓起巨大的涌起勇气,问能不能把他接回来。夫妇两的脸霎时就变了,跟见了鬼一样。父亲跑了出去,后来他才知道,父亲是去叫人了,不久,廷尉府的人马就把他押了回去。
他坐在轿车里哭了一路,亲骨肉又如何,他的生身父母避他如蛇蝎。
回去后,他被养父母骂白眼狼,养不熟,越发不受待见。
他想不明白从有记忆开始就长大的地方怎么就变成了一座冰窟。怎么之前将他捧在掌心的父母就成了养父母。
不明白也得接受,他变得更加懂事乖巧,只为父母能多看他一眼。父母确实偶然看了,只不过眼神中,带着的全是压不住的无奈,与冷淡。就好像他的存在让他们很不舒服一样。他怎么做都是错的。
九岁那年,他带着弟弟在后花园玩耍。弟弟要追那风筝扑进了湖里,一向端方雅正的父亲对他动手了,一记窝心脚踹得他人仰马翻。骂他,孽障,畜生,养不熟的白眼狼,最后是野种,离开我府上,哪来的滚哪去!
他哭着解释,父亲不听,母亲不理,府中上下,无一人为他作证。
黄昏时分,弟弟醒过来了,全府上下眉开眼笑,他以为误会可以解释清楚了,他跑过去想去看弟弟,却被下人拦下。
父亲看他的眼神尴尬又冷漠,母亲鼓着个脸撇开眼,一言不发。
他看明白了,误会解释清楚了,只是,他们是真的不想要他了。
当晚月光皎洁,他翻墙离了叶府。
从此,流浪街头,从捡剩饭剩菜到与野狗抢食。他后来能打赢野狗了,却打不赢同为街头流浪的一群野孩子。
毕竟他和他们还是有些不一样。
他看着就清瘦、秀气,即便是和他们一样脸上沾染了脏污,仍旧盖不住他几乎是与生俱来的清贵。
哪怕是不经意从衣袖中露出的一截皓洁的手臂,都会惹来群嘲与羞辱。被人施舍的馒头会被抢走,那截皓洁的手臂会被踩到红肿,脏污。
后来,他学会了求饶,学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把自己的手臂皮肤折腾道黑瘦粗犷,又添了好几道吓人的伤疤,那些人看他的眼神才好了一些。
其实这期间,他遇到过廷尉府好几次大张旗鼓派人出去找他。
路人议论纷纷,说叶府的大少爷失踪了,廷尉叶大人和他的夫人担忧不已,夜不能寐,几番派人寻找。
可他蹲在路边目视着叶府众人一路打探寻人的身影,当他与那叶府的管家四目相对时,那管家瞪大了眼睛,随即便慌张地撇开了头,继续神色如常指挥着众人一路问过去。
他在心中冷笑,管家也算是他记事起就看着他长大的,是父亲的心腹,怎么会不认识他。
何况叶府若真的有心找他,岂会连一张画像都没有。
那日,他跑到旷野田地里哭了好久。终于接受他的父母不要他了的事实。
他心痛万分,就因为身上没流着他们的血吗?可是,在弟弟出生之前,他不也没流着他们的血吗?
做父母的怎会狠心到如此?这个问题,夜破至死都没有想明白。
那么亲生父母呢?
他决定去寻一个答案。
可他身上的衣服实在太脏了,他现在的样子也让他抬不起头来,他不敢冒然迈进那座漂亮整洁的宅子。
在见到偶然出门衣着光鲜的亲生父母和哥哥时,他下意识地躲了起来。直至他们一家三口走远。他在原地愣了好久,直到他被一个这家宅子附近的一个街坊叫住。
那妇人看他背地里关注着那家屋子的举动,讽刺了一句:“卖子求荣,得瑟样儿。”
之后,他便从妇人口中听说了一些他从不知道的事情。
他原本以为他的生身父母或许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比如日子苦过不下去了才将他卖给养父母做儿子的。
那妇人却冷笑一声,告诉他,当时夫妻两个小日子过得挺好的,家里有田有地,别说养两个儿子,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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