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安静得几乎只剩下药箱里瓶瓶罐罐的气味,酒精的挥发味儿隐隐约约飘散开来。
两个人都坐下了,谁也没说话。桌上的镊子和纱布静静地躺着,像是在默默注视着他们之间那片微妙的沉默。
阮云琛斜靠在椅背上,手随意地搭在一边,姿态看似放松,眼神却微微垂着,像是在走神。
阮秋动了动嘴角,有话想说,却在出口的瞬间又咽了回去。
他的目光在桌面和阮云琛之间来回游移了一阵,终于像是憋不住了一样,低声开口:“我帮你换药吧。”
阮云琛怔了一下,目光从窗外转过来,停在他的脸上,带着一点未及掩饰的错愕。她的手无意识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拒绝,但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你。”她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但话尾像是压着什么,软了几分。
阮秋松了口气。
阮云琛转过了身,手撑着椅子缓缓直起了身,挽起T恤的一角,露出腰侧的伤口。白色的纱布边缘有点皱,带着干涸的血迹,隐隐透出深色的痕迹。
阮秋的目光下意识地停留在那一处。
她的腰不算纤细,更多是线条紧实,骨骼分明,带着常年锻炼后积累下来的力量感。
伤口就在那道肌肉微微隆起的地方,像一条薄而刺眼的裂痕,破坏了原本的平滑,却也因此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阮秋想抬起手,可手指稍稍动了一下,又僵住了。
T恤被挽到腰际,那片果/露的肌肤微微泛着淡淡的冷色调,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晰。
腰线的弧度向下延展,隐入衣物的遮掩里,像是一条蓄势待发的线,勾住了阮秋的目光,也牵动了他呼吸的频率。
他猛地移开视线,几乎是强迫自己盯着纱布看,尽量不让目光再向下滑动,可脑海里某些细节却像烙印一样挥之不去。
阮秋猛地咬了下自己的舌尖。
刺痛感总算让他找回了一丝微渺的理智,他转开了目光,从药箱里取出了镊子。
“疼吗?”他问。
“还行。”阮云琛说。
阮秋没接话,只是低下头,小心翼翼地撕开纱布。他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一点皮肤,指尖的温度带着一种过于真实的触感。
阮云琛皱了皱眉,却没有动,只是下意识地咬了咬牙。
阮秋从前也帮她上过药。
腰上的,背上的,肩头的,胳膊上的。阮云琛从来不说那些伤是怎么来的,他也从来不问。
那时候的他小,胆子也小,觉得不问总是好的。她不说一定有不说的理由,他冒然问了,反倒像是撕开了她的伤疤。
阮秋一直觉得,阮云琛身上那种沉默的力量很特别。她像是撑着一口气活着,硬生生将自己拼凑得像一个无坚不摧的人。
那时候的阮秋不敢动这口气。
他隐约觉得,这口气,是她仅剩的支柱。她的很多事情都不是她愿意的:她做的不是她想做的,她受的也不是她能承受的——可是,她活下来了。
她靠着那口气硬生生撑了下来。
人总有那么一种状态,像是在用沉默给自己建一座护城河。
只要沉默不破,城也不倒。
可阮秋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没办法再这样沉默下去了。
他想知道她为什么受伤,想知道是谁伤了她,想知道她能不能下次别受伤了。
起初,这份在意只是因为家人,因为她是姐。
可是后来......
后来这种感觉,一点点地变了。
那种沉默下的韧劲,曾经让他畏惧,却又让他着迷。他开始关注她的一举一动,开始注意她每一个无声的皱眉和小动作。
他不确定这种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也许是她给他递药的时候,也许是她挡在他身前的时候,也许是更早更久以前,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某一刻。
阮秋只是知道,这种感觉像一颗种子,一点点地破土生根,最终盘踞在他的心里。他不再满足于当一个沉默的旁观者,他想知道她所有的秘密,他想保护她,他想——
阮秋的指尖一顿,意识到自己愣神了。
阮云琛轻轻动了一下,像是想换个更舒服的姿势,她倚在椅背上的样子慵懒而随意,可那道腰上的伤却显得扎眼得很。
“怎么了?”她问。
阮秋低下头,重新专注地擦拭伤口。嘴角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但很快敛了下去。
“忍着点,”阮秋的声音低了下来,像是在安慰她,也像是在安慰自己,“马上就好。”
酒精的味道再次弥漫开来,擦过伤口时,冰凉的刺痛感让阮云琛忍不住轻轻吸了口气。她的身体轻微地颤了一下,手指条件反射般攥紧了椅背。
阮秋的手顿了一下,动作变得更轻了。他的目光盯着那条狭长的伤口,神色隐隐有些复杂。
“别那么严肃。”阮云琛偏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淡淡的笑,“小伤,过两天就好了。”
可阮秋没有笑,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但最终只换了块新的纱布,把那些没说出口的话藏进了动作里。
气氛静了下来,只有镊子与药箱碰撞的轻响。
阮秋知道阮云琛的习惯,她会选择不说。而他现在的选择,是等她。
就像种子等待春天一样,他一点都不急,可是......
可是等什么呢?
阮秋沉默地收拾起药箱,可就在站起身的瞬间,某种压抑已久的冲动猛地从心底涌了上来。
他抬起头,目光直直地锁住了阮云琛,沉默了一瞬,忽然一把握住了椅背的边缘,连着她坐着的椅子一并转了过来。
阮云琛的视线猝不及防地与他对上,愣了一下,手刚要撑着椅子站起,却被顺势按住椅背的手给挡了回去。
“姐,”阮秋的声音低得像一条拧紧的线,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不要再这样了。”
阮云琛一时没反应过来,只是仰头看着他,眼神里闪过些许错愕。
她从未见过阮秋这样的模样,像是某种潜藏的情绪被悉数揭开,直白得让人无法回避。
阮秋的双手撑在椅子的两侧,几乎将她完全困在了他的目光里。他的脸离她很近,近到她能看清他眼底那一点不加掩饰的沉郁与执拗。
“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受伤。”
阮秋的手搭在她的肩膀,指腹贴着脖颈果露的皮肤,那温热的触感刺得人有意思别扭的酥麻。
阮云琛总觉得这触感刺挠得慌,像是被什么撩过心头,随着他指腹缓慢地摩挲,一点点被剥开了外层的茧。
可阮秋的神色却认真得很。
认真到阮云琛觉得自己是不是不应该在此刻莫名其妙地开起小差。
他的声音像是刻进空气里,一字一句,都带着令人无法忽视的力量:“需要我的时候,请告诉我,我可以帮忙。我有能力帮你。”
四目相对,沉默像一张薄薄的网,包裹住了他们之间的一切。
阮云琛的呼吸有一瞬的停滞。
她看着他,看着这张带着少年稚气却逐渐褪去青涩的脸,看着那双比她记忆中更深沉的眼睛。
空气里静得只剩下呼吸声,轻微却清晰,像某种微妙的拉扯,在无声地发酵着。
“阮秋……”阮云琛的声音低了些,像是无意间泄露的一点脆弱,话到一半却卡住了。
阮秋没有回应,只是死死地看着她,目光深得像是要将她整个人都困在其中。
他的手依旧撑在椅背两侧,肌肉紧绷着,像是一张拉满的弓,稍有风吹草动就会彻底崩裂。
阮云琛下意识地往后靠了靠,肩膀轻轻碰到了椅子的边缘,呼吸也不由得轻了几分。
她一向不擅长处理这种近距离的对峙,更不习惯被这样毫无保留地注视着,仿佛整个人都被剥开了防线,暴露在一种无法逃避的情绪里。
时间仿佛被拉长成了一条看不到尽头的线,悬在他们之间,绷得几乎快要断裂。
“阮秋,你……”她的声音又一次响起,却低得像是一片羽毛,刚一出口就被那份无形的压迫感碾碎在空气中。
阮秋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关节因用力而泛白。他的喉结轻轻滑动了一下,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什么,唇角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
就在这弦即将崩断的瞬间,他忽然松了手。
那动作轻得像是一阵风,却又迅速得让人猝不及防。他的手垂了下来,撑在椅背上的力量也随之卸去,目光终于缓缓移开,低头看向了地板。
“我去拿点水,你早点休息。”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点喑哑的尾音,像是掩藏了一场汹涌而至的风暴。
他起身退后了一步,动作看似自然,却带着几分仓皇的意味。可即便如此,他眼里的某种情绪仍未散去,反而在那短暂的距离中,越发浓烈,越发无法忽视。
空气像是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因为那份未尽的意味而显得格外沉重。
房门轻轻合上,阮云琛愣了许久。
椅背还带着些许阮秋的体温,空气里隐隐残留着酒精的味道,她不自觉地伸手将药箱合上,动作比平时慢了一些。
刚才的那一幕像是被刻在了脑海中,来回反复地跳跃着。阮云琛微微蹙了下眉,抬起头看向门口,可门早已关上,阮秋的影子消失得干干净净。
她挪开视线,手肘轻轻撑在桌上,按了按太阳穴。
那小子......最近怎么回事?
阮秋今天的举动确实有些反常,可是阮云琛想不出哪里不对。可能是因为伤口的缘故,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又或者只是单纯地……
他长大了,不再是以前那个话少又沉闷的弟弟。
嗯,大概是这样没错。
阮云琛摇了摇头,将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给抛了开。
挂钟的指针缓慢地转动着,时间已近午夜,但她的脑子却没办法安静下来。
她不是不想和阮秋说。
她只是没法确认自己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阮云琛脑子里还在反复浮现着一张陈旧的照片。
照片是前几天在北户派出所整理档案时偶然发现的。
她原本以为不过是一次普通的资金融资案卷,但当看到那张照片时,却感到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
照片上,那张模糊的脸让她觉得无比眼熟。
她翻来覆去地盯着照片看了很久。对方的名字是个化名,背景资料简短得像是有意被人处理过,只留下几条无关紧要的线索。
但她越看越觉得奇怪,直到看到他手腕上的纹身——一个带着复杂线条的小符号。
阮云琛呼吸一滞。
那是她还在和安堂做工时的事情。她记得这张脸,记得这个人,那时候他用的是另一个名字,而不是......
李成庆。
——李成庆。
对啊,上次搭讪淼淼又打伤了阮秋的那些混混,他们说了什么来着......
“你再厉害也顶不住李成庆的人。”
阮云琛一度把这句话抛诸脑后,只当是混混用来唬人的废话。可现在,当这个名字再度出现在照片上,记忆的碎片一点点拼合起来,所有被遗忘的细节突然像决堤的洪水一样涌来。
……胖子的“成哥”,和李成庆是一个人吗?
她没有多想,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派出所,冲进了胖子的网吧。
网吧的灯光昏黄,空气里弥漫着泡面的咸香味。阮云琛坐在胖子的对面,桌上的键盘和散乱的账单之间隔开了一点空隙,像是划分了他们之间的一道无形的界线。
谢胖子正趴在柜台边捞泡面,抬眼看见她时动作一顿,嘴里叼着的筷子差点掉了下来。
“哟,阮妹妹。”他放下筷子,堆起一脸笑,挠了挠头,“巡逻呢?怎么来我这儿了?”
阮云琛没接话,只是目光在他脸上停了一瞬,没有理会他的寒暄,难得神情板硬,直入正题:“成哥是谁?”
谢胖子正埋头捞着泡面,听到这话动作僵了一下,筷子停在了半空。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脸上的笑容依旧挂着,像往常那样漫不经心:“还能是谁?带我干活的合伙人呗。”
“合伙人?”阮云琛轻轻重复了一遍,目光落在胖子的脸上,“这么重要的合伙人,一年了却连影子都没见过?”
胖子被她盯得有点发毛,赶紧放下筷子,摆了摆手:“哎呀,他忙啊,咱们这点小买卖他看不上,平时也就是帮衬着打理点事。”
“打理?”阮云琛皱起了眉,“打理什么?账目吗?”
胖子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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