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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 身份

李成庆的案子陷入了死局。

资金线索到此为止,所有关键人物要么销声匿迹,要么以各种完美的理由将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审讯室里的灯光从明到暗,廖致远看过一份又一份笔录,眉头始终没有舒展过。他知道,问题不是出在这里,而是更深、更远的地方。

和安堂。

这个被遗忘了六七年的名字,像一块淤青,在不经意间被人碰了一下,疼得不算太明显,却足够让人难以忽视。

廖致远最终拍了板,向上提交了一份重新调查和安堂旧案的申请。

文件递交得很快,批复也快得出乎意料——也许是因为李成庆的案子与某些模糊的资金动向牵扯太多,又或者是上头也察觉到了某种不安的苗头。

很快,和安堂的旧案卷宗被调了出来。那些本已在档案室里落满灰尘的文件又被摆上了会议室的长桌。被关押的旧案犯一个接一个被提审,审讯室里的灯光重新亮了起来。

几天后,李成庆被第二次带进了审讯室。

这一次,他的态度松动了。断断续续的供词间,透露出了一个足够让整个警局都陷入沉默的消息——宋祈回来了。

这个名字像一把锈迹斑斑的刀,在空气中划过一声沉闷的响声。廖致远靠在椅背上,目光落在对面的镜头上,半晌没有开口。他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可当它真正摆在面前时,仍然让人难以平静。

后续的调查证明,李成庆的资金操作和最近几起帮派活动背后,都带着和安堂的影子。虽然宋祈一直没有直接露面,但他的存在感却像一张巨大的网,笼罩在淮龙的上空。

会议室陷入了沉默。

宋祈的存在像一块巨大的阴影,压在所有人心头。审讯资料里没有他的正面证据,资金流向也断得干干净净——他不是不在,而是从未真正露面。

潜伏是唯一的选择。

可这个选择提出来后,换来的却是更加漫长的沉默。原因很简单:没有人适合,也没有人愿意。

淮龙不是个大城市,警力本就紧张,这样的任务不仅危险,甚至没有太多实质意义。对上级来说,这不过是个被翻出来的旧案子,重要性远不及更紧急的案件。

“潜伏”两个字就像一颗石子,落进了会议室里的死水中,没有激起任何回响。

廖致远独自留在了会议室,盯着那份被来回翻阅得有些卷边的报告出神。

他看起来很平静,可掌心里捏着的那只笔,却在无声地出卖着他的心情——笔尖已经被他按得完全缩进了壳里。

而他面前,是同样没有走的阮云琛。

她穿着警服坐在那儿,神色冷静得像是在执行一场普通的任务。可廖致远知道,这不是普通的任务,也不是普通的请示。

他抬起眼,看了她很久。

“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像是在确认,又像是在警告。

“我知道。”阮云琛的声音同样平静。

廖致远本来以为,阮云琛毕业后会离这个案件远一点。

不是她的能力不足,而是这份工作对她来说,可能早就不是一份单纯的职业了。

那些年她经历过的事,像是淤泥一样裹在她的身上,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不想让她再回到那片泥潭里,哪怕只是踩一下边缘。

可她站在他面前,说自己要去。

办公室的光线很亮,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桌上,像是把空气都切割成了碎片。廖致远的目光落在那束光里,长久地没有抬起来。

他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

那些年阮云琛经历过的事,像是淤泥一样裹在她的身上,沉重到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不想让她再回到那片泥潭里,哪怕只是踩一下边缘。可她站在他面前,说自己要去。

廖致远明白,她确实是警方最合适的人选。

她的档案干净,几乎没有抛头露面的经历——除了李成庆的案子,但那次她接触的不过是李成庆的几个手下。而李成庆本人与她并没有直接交集,更不可能知道她的身份。

李成庆早已被宋祈抛弃,像一颗被遗忘的棋子,即使落到警方手里,也掀不起什么风浪。

且......

没有人比阮云琛更了解宋祈。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手段,清楚他的性格,甚至清楚他的一举一动背后可能隐藏的意图。

她曾经是他的“人”,也曾经是他最信任的那条“狗”。这些隐秘的过往,既是她的负担,也是她的武器。

廖致远知道这些,他没有对任何人说。

福利院、和安堂、宋祈——这些东西如果一旦被翻出来,阮云琛得到的不是正义,而是更深的怀疑与排斥。

廖致远自认为不是个彻底冷血的人,他有自己的底线,有些事情该做,有些事情不该做。

他当年救她,不只是因为她是个孩子,而是因为绝对不该背负全部的罪责——哪怕她并非完全无辜。

当年如果如实上报,事情或许会有另一种走向。

但那样的“正义”是无解的。

一切的矛头都会指向她:那个从泥泞里挣扎出来的小姑娘,成为了他人口中轻而易举的靶子。她可能不会受到法律的制裁,但一定会被舆论淹没,被社会眼光折磨得体无完肤。

他见过太多这样的案例——污点无关大小,也无关对错,一旦被揭露,人就成了怪物,成了别人餐桌上的谈资。

阮云琛已经走出了那片阴影,他不想再把她拉回去。

可现在,她站在这里,像是一个回到了原点的旅人,明知道前方是深渊,却执意要向那里走去。

“我以为你比谁都清楚,宋祈是什么样的人。”他靠在椅背上,语气里带着几分难以言明的复杂,“你不是不知道他的手段。”

“正因为知道,我才要去。”她的目光没有躲避,直视着他。

阮云琛的语气平静,没有请求,也没有一丝犹豫。像是在陈述一个早已决定好的事实。

廖致远忽然想起几年前的那个晚上,他问过阮云琛,问她:“你不想亲手抓他吗?”

阮云琛那时的眼神平静到近乎冷漠,却比愤怒更让人难以承受。

她没有回答,只是重新低下头,继续写着试卷。笔尖用力得过了头,纸张在一瞬间撕裂开一小块,墨水浸透了边缘,留下深色的印记。

廖致远那时就明白了——她想,她比谁都想。

可阮云琛从未承认过,也从未请求过任何人帮她完成这件事。

眼前的她依然如此。平静得像是可以熄灭一切的火种,但廖致远知道,那份火光从未真正熄灭过。

“如果我不去,就不会有未来了。”她说。

廖致远沉默了许久。

房间里只剩下桌面上文件的微弱翻动声,他手里的笔搁在纸面上,稍稍挪了一下,最终还是放了下来。

“很危险。”他的声音很轻,却掷地有声。

这是句事实,也是一种告诫。

阮云琛没有避开他的目光,平静地回道:“我知道。”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着,却让廖致远的胸口压着一块无形的石头。

他看着她,试图从她的表情中找到一丝动摇,可她的眼神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不安。

廖致远叹了一口气。

他把笔随手搁在桌子一边,往后靠了靠,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你比谁都清楚,宋祈不是好对付的。他……他会盯着你的每一个细节。”

“我明白。”阮云琛的回答几乎没有停顿。

这份冷静让廖致远忍不住皱了皱眉。

他忽然想起了过去那些年——阮云琛从来不是一个会轻易示弱的人。

哪怕是在她刚刚到他家时,满身是伤、眼里空无一物的那个年纪,她依旧用那种淡漠得近乎倔强的态度对待一切。

可她毕竟是人,不是刀,刀钝了可以磨,人垮了却只能失去。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廖致远压低了声音,像是想通过这种方式让她冷静下来,“你有家,有人等着你。你就算不为自己,也得为——”

“正是为了他们,我才要去。”她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没有任何起伏,却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力量。

廖致远的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剩下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手指紧紧攥着椅扶手,像是在用这种方式稳住自己。可他的目光里,却多了一层复杂的情绪,那种介于担忧与无奈之间的沉重。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他还是问了一句,声音里多了几分压抑的情绪,“不只是宋祈,还有他那些人……你能保证你——”

“比起坐以待毙,我更希望主动出击。”她打断了他,声音依旧平静,却透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被动挨打只会让情况更糟,而主动出击,至少我能争取一些主动权,也能提前做好准备。”

廖致远愣了一下。

他看着面前的阮云琛,目光一时间难以聚焦。

那个站在寒风里,问他“求您帮帮我”的小女孩,似乎已经离他很远了。眼前的这位警察,从眼神到语气,都透露出一种不容置疑的笃定。

是啊,她早就长大了。

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不需要别人告诉她该怎么走下一步了?是高考那年,是警校毕业的时候,还是更早……?

不......不,她从来就没有不成熟过。

从她第一次以成年人的姿态对命运发起抗争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个懂得生存法则的成年人了。

可正因为如此,心酸才会莫名其妙地涌上心头。

明明年纪还那么轻,却已经早早地背上了不该属于她的重量。

“我会批你的任务申请。”廖致远说。

他的声音低沉,但带着一种无可奈何的妥协。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像是在试图寻找一丝可以让他收回这句话的犹豫,可她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他无从反驳。

“但记住,”他顿了一下,语气沉了几分,“我希望你明白,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让自己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

阮云琛点了点头,目光坦然:“我知道。”

廖致远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却最终什么也没说。他知道自己只能妥协,也只能在心里祈祷她的决定不会将她带入深渊。

潜伏是目前最合适的方案——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可“合适”并不代表“有效”。

眼下警方手里没有任何有关宋祈的线索。

他在哪里,他在做什么,甚至他到底有没有真的如李成庆所言亲自回到淮龙,全都是未知数。

李成庆的嘴巴已经被撬开了好几次,可他提供的每一条信息,都像是故意绕着圈子——没有具体地点,没有明确的联系人,甚至连半点逻辑都拼凑不起来。

可这不是因为他有多聪明,而是因为......他真的不知道。

李成庆只是宋祈手底下的一个小角色,一个用来试水的马前卒。

他的作用从一开始就很明确:用来吸引注意力,用来填坑,用来作为警方视线的遮挡物。

那条线——宋祈与他的联系,不是被警方切断的,而是被宋祈单方面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李成庆不是不知道这一点。

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过是一颗弃子,甚至可能连棋盘上的地位都算不上。

他的供词里,掺杂着恐惧与愤怒,可更多的,还是一种无奈。像是在说:你们怎么可能从我这儿得到答案?我自己都不知道。

案情再次陷入僵局。

警方只能加大港口、仓库区的巡逻力度,将所有可能的蛛丝马迹抓得更紧一些。可偏偏就在这个时候,宋祈自己出现了。

他没有藏着,没有躲避——甚至可以说,他出现得光明正大。

东边港口的酒吧,霓虹灯闪得比海面上的波光还刺眼。

宋祈就在那里,坐在吧台边,拿着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笑得像个无事可做的游客。他喝酒,跳舞,和陪.酒小姐聊得火热,看起来就像是这个地方的常客。

当警察接到线报赶到现场时,他正搂着一个陪.酒女在舞池中央转圈,动作闲适得像是在自己家里。

突击小组冲进来的时候,酒吧里一阵骚乱。

有人试图往后门跑,有人趁乱翻墙,还有人躲在桌子底下装醉。可宋祈没有。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那些穿着制服的警察,嘴角勾起一个漫不经心的笑。

“宋祈,”领头的警察喊他的名字,“你被捕了。”

宋祈放下酒杯,动作优雅得像是刚从一场宴会归来。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反抗,只是摊开双手,像迎接着什么许久未见的旧友。

他看了看四周被摔得东倒西歪的椅子,又扫了一眼舞池里停下动作的人群,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也行,带路吧。”

他说着,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自己迈上了警车。

他坐在审讯室的椅子上,像坐在自家阳台的摇椅里一样轻松惬意,甚至还主动问了警员:“有没有热茶?今天风有点凉啊。”那语气里没有半点拘谨,反倒像是在和朋友寒暄。

茶端上来,他接过杯子,吹了吹,抿了一口,点头笑了:“不错,比酒吧里的酒顺口。”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里,他始终保持着同样的从容。

警方的提问一一抛出,他的回答却像是提前准备好的录音带:

“这事我真不清楚。”

“我不过是个生意人。”

“我就是在酒吧跳个舞,怎么了?点个陪酒小姐也不行吗?”

他的话不多,但每一句都滴水不漏,甚至带着点令人抓狂的轻蔑。像是在告诉警员:你们能抓我进来,但你们根本找不到什么。

“出国这几年,你在干什么?”一名警员打破了短暂的沉默,语气里带着一点试探。

宋祈放下手里的茶杯,杯底在桌面上发出一声轻响。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旅个游,学点东西,见见世面。怎么了,违法了吗?”

“那为什么回来?”警员的语气紧了些。

宋祈扬了扬眉,似笑非笑地看着对方,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两下:“家乡啊,风景好,老地方的酒好,朋友多——这地方,比国外有意思。”

他的回答没有任何实质内容,却将问题绕了个干干净净。警员看着他那双带笑的眼睛,心底生出一阵无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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