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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第十八章

*

云窈养了半月病,眼下除了偶尔咳两声,旁的都好了。她也绣完香囊,想去国子监送给他。

如今云窈出府无人阻拦,但她还是先请示了汉阳公主,公主笑说好事,不仅允了,还给云窈调配一辆马车。

云窈坐着车,晃晃悠悠去国子监找未婚夫。

又是半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落玉馋得慌:“小姐,我们开窗看看外头吧。”

云窈也想赏街景,点头开窗,二女一路眼花缭乱,时间飞快,好像才眨了数眼,车就停了。

到国子监了?

云窈仰头,没瞧见国子监的匾额,四周空旷,道铺白玉,中央一座牌坊巍峨入云。

“云姑娘,前面是御道,车马不能行。”

云窈闻言连忙下车。余下的一段路她和落玉自己走,车夫等在牌坊外。

少时,齐拂己散值,从礼部归家也要途经牌坊,大安一面赶着车一面扭头:“咦?”

牌坊侧边停着的车怎么有国公府纹饰?

再往前赶,车夫是熟脸,家里的阿由。

“是谁来这了?”大安不禁嘀咕一句。

车厢内,齐拂己抬手推开一条窗缝,只觑了一眼牌坊,就眸如鹰隼——这里离得最近的官署是国子监,那日他在车中听得分明,某人答应给国子监的博士绣香囊。

约莫是绣好了。

巴巴地送来呢。

呵——

想到这齐拂己禁不住冷笑一声。

他心底有个声音在呐喊:不、不要去!你去了又能做什么?不过是瞧见一些不愿见的情形。

却还是忍不住命令大安找个隐蔽角落停车,他下车,独自行向国子监。

这厢,云窈已至集贤门,不能再进,托了门童传话,在外头等候张宗云。

国子监左庙右学,她瞧这边墙后黄瓦红殿,群杏成林,异常寂静,连那落在瓦上的麻雀都无声,便也不敢喧哗,阖唇垂首。

因为没有东张西望,云窈不知道齐拂己已经绕至墙转角处,正默默注视着她。

张宗云得了消息,即刻往集贤门赶,他穿过太学门和琉璃牌坊都是用跑的,见云窈时气喘吁吁,开口第一句却是:“让你久等了。”

云窈脸上迅飞一抹薄红,摇头,也不说话,将香囊默递给他。

张宗云先是一怔,继而反应过来,喜得快要溢出眼泪,他不敢抓云窈的手,就攥着香囊,上下舞臂,难掩激动。

“你试试,看合适不?”云窈轻问,依旧压低脑袋,不与张宗云对视。

张宗云忙往腰上系,因为紧张,挂了好一会才挂上:“合适、合适。”

云窈的视线前面刚好是张宗云的腰胸,看了一眼香囊就移开,脸上滚烫。

她突然发现自己会答应张宗云送香囊,会因此害臊,却没有想和他多待的意思。

“如果没什么事……”云窈极细小声音道,“……我就先回去了,不耽误你当值。”

明明是自己想分开,却扯为张宗云好的理由,云窈颇羞愧,脸更红了。

张宗云犹沉浸在幸福中,云窈说什么他应什么:“好、好。”

他不能出国子监,于是站在原地目送,哪怕云窈没有回头,也始终热切凝睇,一脸笑意。

不远处,齐拂己一会紧盯云窈,一会视线掠过张宗云面庞,又或者落到香囊上,自始至终面沉如水。

好啊,好一对郎情妾意。

果然亲眼见着会更难受,就像明知身上有个没长好的疮,却忍不住一遍又一遍亲手挑破,刺痛、酸涩,却又沉迷其中。

睹见张宗云转身,集贤门关闭,齐拂己即刻朝云窈走去。

太阳高照,今日回温还有几分热,他的眸色和神情却格外冷静,脚下不紧不慢左靠,再左靠,直到和云窈的影子重叠。

他盯了一会两人叠在一起移动的影子,翘起嘴角。

云窈和落玉都没察觉,直到抵达牌坊,要上车了,云窈才无意低头,瞥见黑压压多出一道巨影。

她吓得扭头转身,因被惊到,没站稳晃了下,听见清晰一声咔。

“小姐,你没事吧?”落玉忙扶云窈。

云窈摆手:“没事。”

她瞧见身后人是齐拂己,立马放下戒心,也不觉得他是尾随。

云窈要行礼,膝盖一弯,脚上用力,不由得呲了声。

疼疼疼,好疼!

刚才崴脚踝了。

她本能踮脚尖,搀扶的落玉顺势将自家小姐再抬高些。

齐拂己已至近前,声音清润淡然:“我方从国子监办事出来。”

他不问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不想听她回答来送东西,更不想听她说送给谁。

云窈滞了下,忍着脚痛继续下拜:“参见大公子。”

齐拂己心里默道:她生病后嗓子变了,又沙又甜,像三伏天的冰镇西瓜。

面上却恬淡,温声询问:“你脚怎么了?”

“方才崴——大公子!”云窈惊呼出声,齐拂己竟骤然蹲下,褪了她的鞋袜,将裸足握在手中。

男女大妨!他要做什么?怎能这样?!云窈看向自己已经开始红肿的脚踝,一颗心狂跳。

齐拂己面色不变,垂着眼,长黑的羽睫遮蔽他的眸子。他的手在云窈脚踝处捏了下,手法很轻,她甚至没有觉出一丁点痛。

齐拂己不顾锦袍垂地,取出一盒膏药,用二指剜出一点,抹于云窈脚上,绕脚踝缓慢打圈。她能感受到膏药的清凉和他的温热,还有指腹的粗粝。

云窈不疼,身心都痒痒的。

“你这脚现在不治,回去就废了。”齐拂己说完也涂完,利落起身,二指在云窈足上没有一刻多的停留,看起来毫无眷恋。

云窈低头看,右脚上的红肿已立竿见影消退些许。

原来大公子真的只是帮她疗伤。

他是霁月光风,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佛陀渡人时是不分男女的。

是她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庸人自扰。

云窈启唇想要道歉,却见齐拂己掏出一方帕子,擦拭方才触碰云窈的二指,将那点滴膏药都擦干净。

云窈的话陡然堵在嗓子眼,脸上红晕炸开,羞愧难当。

下一霎,齐拂己扶上她胳膊:“上车小心。”

“谢谢大公子。”云窈由他搀着进到车厢里,落了帘,她听见齐拂己叮嘱车夫:“云姑娘腿不方便,到府门口差顶软轿出来接她。”

接着便是极轻的脚步声,车窗未关,云窈不由自主望向窗外,齐拂己正朝自己所乘马车走去,上车时与云窈对上一眼,神色平静,她甚至能从他眸中寻着一丝淡漠。

大公子真的只是救人,今日给她上药,和那日给鸟治伤,没有区别。

云窈想着慢慢关上窗。

齐拂己上车后也迅速关窗,将那一线窗缝闭严。

大安挑帘,照例要向齐拂己请示出发,齐拂己却厉喝:“出去!”

大安手一抖落帘,甚至连车门也吓得带上。

车厢封闭,仅剩下齐拂己自己,他的呼吸陡然粗重。

其实刚刚在触碰她的那一刹,他就想用脚替代她的手帕,抵向狰狞。他到现在满脑子都还是她褪去罗袜后匀称曲致的小腿,薄皮小骨架的脚踝,白到能看见青筋的脚背,细嫩的肌肤触感,天知道他用了多大毅力,才抑下自己炙热蓬勃的渴望。

此时已再难压制,齐拂己羽睫震颤,放任自己长久且猛烈地释放。

驱车的大安过了少顷才反应过来,身心一滞,差点脱缰。他不敢回府,驱着马车在城中绕圈,车厢随道路起伏晃荡,终弥漫起浓烈的石楠香味。

齐拂己紧抿两唇,面色凝重,一闪浮生百种情绪,但竟然没有懊悔,且明明已经释放,却涌起一股更为强烈的空虚,无边无垠,欲壑难填。

*

山无石不秀,水无石不清,云窈坐软轿回木樨小筑,沿路山水奇石,不输府外名胜。

她见轿子要上爬山廊,脸上一烫:“不用不用,我下来走。”

挣扎要下轿,抬轿仆妇们却将她按回轿内:“云姑娘坐稳了,世子吩咐过,要将您送回屋。”

仆妇们抬轿上阶,在廊中走,云窈不好意思别首别,望着漏窗旁自己的影子,脸上热辣。

“窈娘!”前一霎听见呼唤,下一霎齐姝妍就到近前,风风火火,怀抱一琴,“去小筑找你说你不在府里。”

她身后跟着的齐姝静稍慢数步。

仆妇们停轿行礼,云窈笑回:“我出去了一趟,怎么了?”

齐姝静后来,却先留意云窈坐轿子,上下打量,不说话,引得齐姝妍亦将目光落到云窈身上:“你腿怎么了?”

“扭伤了,上过药已经没事了。”

齐姝妍暗松口气:“上回说你家开乐器行,那你会修琴吗?”

云窈看向齐姝妍怀中,鹿角灰胎,一把好琴,且并无弦断,不知是何故障。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实她应该回不会修,但想着齐姝妍之前主动亲近,也算帮过自己,便说实话:“我可以帮你瞧瞧。”

齐姝妍眸子骤亮,掩不住喜色,一指廊左侧凸出的亭子:“那你是坐那看?还是回木樨小筑?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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