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一睁眼已是天光大亮，眼前的景物也恢复正常，有屋顶，有暖和的被子和……正常的人，平笙不知道这个人是好是坏，只能接着装睡，她眯起一只眼小心打量着这个梳着马尾的英气女子，心里满是疑惑。

姚珖跟着她的视线看去，心中不免喜悦——是平筝！

准确地说是年轻的平筝，她的眼睛炯炯有神，举手投足间都是军人的果断，让人感觉很安心，平筝把端来的药放到床头柜上，先是摸了摸碗底，似乎是觉得很烫，她吹了吹，直到确认温度正好才叫醒装睡的平笙，她的手上有薄薄的茧子，动作却很轻柔，“醒了？喝药”。

眼看装睡被揭破，平笙不情不愿地坐起来接过平筝的药碗，却怎么都不愿意喝。

平筝不解地看着她，旋即又反应过来，端起平笙的碗一口气闷了半碗药，一抹嘴巴有些傻气地笑道：“没毒，放心”。

平笙这才放心地喝了药，这药可真苦啊，之前老是听家里的老人说药师会抓癞蛤蟆或者老鼠屎下药，这样熬出的药才会很苦，平笙不禁想到之前见到的死老鼠，“哗”一声把药全都吐了出来，也吐了正要给她拿糖吃的平筝一身。

平笙害怕自己会被丢出去，又害怕自己的哭声会引起平筝的厌烦，只敢缩着低下头任她处置，谁知平筝什么也没说，先给她挪了个干净的地方，又转身把已经脏了的褥子揭下来，这才摸了摸如惊弓之鸟的平笙，“别怕，我不会怪你的”，她犹豫了一下才接着问道：“你喜欢这里吗？或者说你愿意跟我一起生活吗？”

平笙看着面前诚恳又温暖的平筝，莫名联想到一个词——家，她点了点头。

晚上，平筝又给她换了一副药，这副药很甜，似乎是担心还不够甜，平筝又在药碗旁压了一块奶糖，等到平筝走了之后平笙才把这块糖放到嘴里——是甜的。

平筝为她取名为“笙”，意为“万物复苏生生不息”，她将自己所有的爱都倾注在这个瘦弱的小女孩身上。

从那天开始，平笙就跟着平筝一起生活，平筝之前是个军人，认为强健的体魄是幸福生活的前提，所以她每天早上都会领着平笙去跑步。

这里并不是阳关，就周围景物而言更像是群山环抱的嘉黎，嘉黎的冬天很是阴冷，好像吸进鼻子里的每一口空气都带着潮气，所以平筝会在炉子上把她的衣服烘热放到被窝里压着，最后再喊平笙起床。

跑步时她会紧紧拉着平笙的手，一边跑一边给平笙讲故事，从稗黎夫人讲到沙棠女皇，这时平笙会傻气地说：“妈，长大了我也要做稗黎夫人，让我们的名字一同被后世传颂”。

稗黎夫人与其母亲凤阳夫人都是是古虞国有名的舞蹈家，她们因将舞蹈与外交融合而闻名天下从而担任着重要的信息聚合工作，让舞蹈在历史上充当更重要的角色如团结，政治仪规，狩猎，宗教，心理治疗……夫人死后与母亲凤阳夫人合葬嘉黎，名姓刻于临峰碑，千年不朽。

平筝理了理平笙跑乱的帽子，一字一句道：“闺女若只是为了自己的梦想，那妈一定全力支持，可要是为了妈，那真的要好好想想了”。

平笙不解道：“为什么呀？”

“因为你妈我有着钢铁一般坚硬的筋，这辈子与舞蹈无望啦”。

平笙亲昵地摇了摇平筝的手，许诺道：“妈不用这么辛苦，我出名之后拉着妈跟我一起接受采访不就好啦”。

“好啊，那我就等着啃小啦，不过呢，妈还是期待你只是为了自己而活”。

平笙很是不解，甩着小辫子答道：“可是妈你就是我的全部啊”，这句是实话，如果当时平筝出了事，平笙会毫不犹豫地跟着她一起走，她太想攥住这份来之不易的幸福。

平筝抹了抹眼角的泪，把脸贴在还没有还没有自己腿高的平笙的小脸上，说了一句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闺女，妈希望你自私一点”。

平笙觉得自私可不是什么好词，背过身闷闷不乐道：“不要，我就要对妈好”。

平筝哭笑不得，她试图用孩子的语言把“关于爱的命题”讲清楚：“可是一个人的爱就像是一份小蛋糕，只有这些，你把大的分给我了，那你自己那份就少了呀”。

“那我把我的蛋糕多给妈分一点，妈把自己的蛋糕多分点给我不就好了”。

是啊，谁不知道爱是个好东西，我把大多数爱给你，也收到了你大部分的爱，这才能继续下去，可是爱要是真的这么简单就好了。

嘉黎是个好地方，春日嘉黎江边尽是盛放的杜鹃花，平筝会带着平笙去那里喂鸽子，夕阳降落，整个世界都被染成了粉红色，平筝理了理她的头发，认真地用收发器记录此时此刻，记录她所疼爱的孩子。

夏日平筝带着平笙去爬了嘎巴神山，这座雪山被称为“最靠近神的地方”，平筝拽着牵引绳，对着身后的平笙眉飞色舞地叮嘱道：“闺女，等日头一出你就许愿，那时你的心愿就会被神听到，神会保佑你无灾无难，幸福一生，不过心愿可千万不能说出来，不然就不灵验了”。

平笙点了点头，呼哧带喘道：“好，我一定守口如瓶”。

天边闪起一丝微弱的亮光，旋即进入黑暗，周围的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唯恐得不到第一缕曙光，红日戳破无边的黑，掀起幕布，红光须臾蜕变为五彩，洋洋洒洒地撒到每一位朝圣者身上，平笙悄悄睁开眼看着面前虔诚许愿的平筝，等了个三五秒才默念道：“神啊神啊，如果我妈的愿望是为了自己那么请顺她之愿，若只是为了我，请您聆听我的祝祷，保佑她平安顺遂、一生无忧，得到的爱远胜于付出的”。

神啊神，若有苦难，请让我代而受之。

正与平笙同频共振的姚珖感受着这份几乎演变为执念的感情，她像是从火场中抢救出来的小白杨，烈火焚烧后沐浴甘霖，只恨自己太年幼太无力，只有一条不值钱的贱命可以给她。

从雪山上下来已是下午，平筝叮儿咣当蹬着单车载平笙回家，一脸向往地给她讲述菌子的第108种做法，还没到地儿就发现家门口窝了一个人，她吓得来了个急刹，后边提着芒果的平笙直挺挺地栽到她的背上。

“哎呀妈你干嘛呢？”这时平笙才看到平筝的脸，她的神色既喜又悲，既想前进又忍不住后退，两条腿纠结成了一条红糖麻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嘉黎路600号的常住居民。

平筝支支吾吾半天也没憋出什么来，不过平笙倒是心下了然，她把芒果往车把上一挂，拍了拍窝在门口的“毛球”。

“毛球”缓缓苏醒，露出一双含泪的眼睛。

是高慧！就这双眼睛而言，年轻的高慧跟平笙实在是像，她们的眼睛都像是从嘎巴神山奔涌而下的山泉水，既清澈又了然。

平笙拂了拂台阶上的灰尘，一屁股坐下，长腿随意地搁在台阶上，对着向平筝张望的高慧目不斜视道：“别看了，她还喜欢你”。

高慧不屑地“哼了一声”，把想往上爬的小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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