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CHAPTER14
贺屿薇发起高烧。
她从被强行带到余家的第一日起,就紧绷着心弦,但因为要照顾余哲宁而不能有片刻松懈。如今反而有种不管不顾的放松感,借着溺水直接病倒。昏昏沉沉躺了三天,整个人都像陷进细密的流沙里。
到了第四天,她终于恢复意识。
墨姨扶她坐起来,贺屿薇还是头重脚轻,医生问一句,她就乖乖答一句,但其实对于溺水后的回忆已经不怎么清晰了。
胸口里萦绕着对余龙飞的恨意,随着体温的起起伏伏而消散。恐惧?有一点。恼怒?似乎吧。
这是一个总令人失望的世界。她平静想,自己不恨谁,但同样,也无法从中感觉到任何喜悦和爱了。啊,不对不对,她唯一不怎么讨厌的是太阳。
橙黄色的太阳,即使照在断头台上都有一种脉脉的温情。只可惜,北方冬天的太阳很凉,像是不屑怜悯地面上的人们,要是她能去看看别的地方的烈阳和蓝天就好了。
有人坐在她身边。
贺屿薇抬起头,动了动嘴唇,余哲宁凑近一听,原来她轻声问他的腿怎么样。他垂着眼睛,低声说:“我好得很,你好好休息吧。”
贺屿薇抱歉地看着他。
余哲宁再说:“等我腿好了,我绝对会在你面前给龙飞一拳。你放心。”
她刚要说话,有人在身后阴阳怪气地说:“听说有人想要谋杀本少爷?”
余龙飞正笑吟吟地靠在门上。
他大步走进来,也不客气,进来后就先咣咣地把贺屿薇的衣柜全部地拉开,往里面打量着,随后啧啧两声:“就两件T恤啊。哲宁,每个月你的零花钱不少吧,怎么不给盆栽姐买点衣服穿啊?她这么尽心尽力伺候你,你光嘴上说谢谢,没用啊。”
余哲宁沉着脸想站起来,但还打着石膏,行动不便。
余龙飞转眼再坐到床的另一边,他伸出手搂住贺屿薇,语重心长地说:“嗨,其实我特别冤枉。盆栽姐,你告诉哲宁,那天他只顾着和朋友聚餐,你一个人站在泳池边发呆,我好心好意地问你要不要买衣服,是不是?”
泳池有监控,能清楚看到是余龙飞推她入水的过程,但没录下他们的
说话内容。此刻,余哲宁也冷笑两声:“别转移重心。”
余龙飞沉痛地说:“好了好了,一切确实都是我的错,你就别跟我生气了——哲宁,你现在当个见证!万一哥问,就说我已经诚恳跟她道歉过了哈。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小美人儿,千万不要和人家计较嘛!”
余哲宁用力一把挥开他,余龙飞却搂得更紧。
贺屿薇病后虚弱无力,根本就挣脱不开,却听到他皱眉说:“她房间里怎么有虫子?”
余哲宁刚要骂他胡扯,却看到余龙飞松开手,从旁边的床头柜表面捏了一个黑点。仔细一看,真的是小虫子。
靠床脚的隐蔽位置有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半袋茄子干。这是贺屿薇从农家乐带来的食物,她曾试着交给厨房却被婉言拒绝。余家不吃来源不明的食物。
她只好放在床边,却不料里面生出虫。
“叫人来给她的房间消毒。”余龙飞嫌弃地抖了一下手,“那里好像还有一只。够恶心。哲宁给我个东西,我把它拍死。”
床头柜有本摊开的旧书,余哲宁便递过去。
那本被她常常翻阅的英文字典,就这么重重地砸在旁边的柜门上。老旧的线装书,因为被反复翻阅原本就脆弱,在反复敲击下很快散架。
满页的沁黄纸张,像雪一样铺着地面。
贺屿薇只看到地上散落了不少字典的纸页,但她并没意识到是什么,只是拼命挪动身体,尽可能地想远离余龙飞。
余哲宁也说:“赶紧从人家床上站起来!”
余龙飞哈哈两声先把字典递过来,再搂住贺屿薇的肩膀:“哎呦,我向来对平胸没兴趣。我比较喜欢丰乳。”
余哲宁二话不说用那本字典去砸余龙飞的头。余龙飞怪叫两声,随后握住余哲宁的手反击。
墨姨再过来送药的时候,两兄弟坐在贺屿薇床边隔着她本人打闹,嘻嘻哈哈的。贺屿薇的睡衣原本就松垮,夹在两个年轻男人之间摇来摇去,倒是有一种别样的诱惑。
她赶紧走过来把两位少爷轰走。开始收拾地面的纸张,又问贺屿薇这旧书还要不要。
贺屿薇刚刚被余龙飞摇得几欲呕吐,此刻定睛一看,这是……自己日常爱翻的英文字典……
墨姨喂她喝水,水凉丝
丝的,贺屿薇焦急地一口口地喝下去,随后要来胶水棒,哆哆嗦嗦的,想把散落的页面重新粘上。
墨姨看她那样子,叹口气说费这劲儿干什么,又忍不住教训说:“你一个小姑娘,不要让男人轻易进你的屋,坐你的床。”
她絮絮说着。面前的孩子也不反驳,但面色却越来越潮红,拿着胶棒的纤细手指开始剧烈地颤抖,随后跌落在被上。
墨姨一摸她的额头。
坏了,又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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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烧,来势汹汹。
贺屿薇把之前喝的水全吐出来,家庭医生给她挂了点滴。再次睁开眼是半夜,喉咙痛得要命,太阳穴肿得想炸开,但手脚又热。
她掀开被子坐起来,迷迷糊糊地想吹风,但怎么都推不动窗户。
一种无法扑灭的热度涌上,尤其是掌心,又烫又干,恨不得泡在冰水里缓解。贺屿薇想到,自己被抓到这所豪宅时,天台处有无穷无尽的冷风。
她像着了魔,一打开门,跌跌撞撞想往记忆中的露台位置走,但走着走着,似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面前。
贺屿薇低头想绕过对方。
那人身形一动,又挡住她,她再往左边走,又被拦住。
贺屿薇的头痛得抬不起来,在原地站都站不稳,整个人像钟摆般摇晃,情不自禁地想抓住对方胸口的衬衫。
终于站稳了。
她张张干涩的嘴唇,却是问了莫名其妙的一句:“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余温钧才懒得回答蠢问题,也没有伸手去碰她。
他沉声叫人,而当玖伯和李诀小跑过来看到眼前的情况,脸黑得像锅盖。接着,墨姨也慌慌张张地跑来了。
她和玖伯一起把贺屿薇扶回卧室。
医生再次量体温的时候,墨姨守在旁边。小保姆的手里紧紧攥着什么,她掰开一看,那是一条丝绸的男士领带。最下侧用花体英文绣着wj。
与此同时,余温钧在专属衣帽间抽出一条新的定制领带。
他冷然想,病小孩的手劲儿还挺大的。
回酒店前,余温钧告诉墨姨一句:“后天早上再不退烧,就把她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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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屿薇回房
间后就陷入昏睡。
墨姨从此却上了心,几乎寸步不离守在她身边,还想出奇招,在贺屿薇的床前放了一个大海碗和盐巴,半夜两点沿着床逆时针地泼水,说要把贺屿薇的魂叫过来。
她信誓旦旦地说贺屿薇是被惊了魂。
余哲宁啼笑皆非,他在上午的时候坐在贺屿薇身边。
她还在睡,面容出乎意料的恬静,仔细一看,贺屿薇的左右脸极其对称,但嘴角永远微微抿着,有一股倔强之意。
他迟疑了下,伸出摸了摸面前女孩因为高烧的汗水反复浸湿而乱糟糟的头发。
贺屿薇这一次发烧不停地做着梦。
先是梦到自己还在农家乐后厨,洗不完的碗,好不容易干完活,碗又掉到池塘里。又梦到自己还住在四处漏风的旧屋里,有老鼠跑来跑去,随后又大梦初醒般意识到,自己在现实里正在生病,恍惚地想到曾经小时候病了,爷爷会用大手试探额头。而奶奶会给她做海带鸡蛋汤,里面加海米和焖子。
此刻有人摸自己的额头。
那一双手,不像墨姨的那么柔软。也不像爷爷的慈爱,但也是温暖的。
她试图睁开沉重的眼皮看清是谁。
与此同时,那双手迅速挪开。
贺屿薇的目光在反复对焦后,终于看到了余哲宁的面孔。
她的双唇微微开启,似乎想说什么。
余哲宁却有点狼狈,他无法解释自己的行为,只笑着说:“再不好起来,你要被我哥送走了。不是答应过我,你要照顾我直到我的腿好起吗?
贺屿薇看着余哲宁的白皙面颊,可是怎么也说不出话,旋即又闭上眼重新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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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温钧这几日的心情也颇为不快。
余龙飞向来爱胡闹,他基本上是持放任的态度,但余龙飞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贺屿薇推到自己经常使用的泳池里——这件事,说大不大,但因为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总归是要管一下的。
泳池出了人命,整个地方都要翻修,颇为晦气。
还有一个迫在眉睫的问题,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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