椒房兰殿,鸳瓦螭头,金碧巍峨,宾客云集,薄纱画屏外传来编钟清越之音。
今日设宫宴,普陀寺一事中有功之臣并波及家眷均被邀请赴宴,以尽论功行赏、安抚朝臣之意。
李明月清晨奉旨入宫,先被带去慈宁宫请安。
原想太后会大发雷霆,怨她自作主张,说些什么,只消与一众娘子安安分分被挟持,哪里生得出如此许多事?
谁知太后上下打量她许久,问询起那半路劫匪。
幸而此前和裴既林通了气。
太后召见时他便问起,细心的裴小侯爷怕太后又像此前许多次那般迁怒妹妹,故而只说劫匪还未来得及生事,便被他一箭射杀,将事都揽到自己身上。
劫匪的身份也是含糊地提了线索,是太后自己顺藤摸瓜,提出幕后之人不是叛军,而是王家,吩咐裴既林:
“你妹妹的事,你多上心,务必找到证据,给她出了这口气。还有那乔氏,你妹妹都是受她牵连,也不能饶过。”
裴小侯爷应答,又见太后试探地问:“你和那乔氏,可还有往来?”
他连连否认,道此前路上只是看在五皇子之面有所照拂,回京后职责已尽,再无关联。
给李明月复述时,裴小侯爷开玩笑言:“你是没听见娘娘的语气,与我刚回来时你问我的一模一样。”
被李明月气恼地一下推倒在楠木榻,手掌又狠狠地扇过手臂,清脆响声倒把女郎自己惊了一跳。
这会儿慈宁宫内,裴太后高坐,见二人说法大差不差,再次落心,叮嘱:
“遇到劫匪总归说出去不光彩,哀家叫既林瞒了下来,也派人去警告了乔氏,你也别声张。”
薄唇抿起,更显出老妇锐利刻薄。
李明月心中嘀咕,犯事之人都毫不害臊,她一个险里脱生的受害者又在不光彩什么?
每一听太后张口,就叫她忍不住生躁烦闷,像猫应了激,毛儿也炸开,尾巴也竖起,恨不得呲牙哈气,用攻击性的姿态保护自己。
可又不想跪祠堂,恭敬地应了不行,还总要夹枪带棒地暗讽几句,偏叫激起应激反应之人也尝尝这滋味。
“不过,此事若利用得好,也不一定全是祸事,若找到确证,王相之女,可就无力与你争这皇子妃之位了。”
下首女郎美目盼兮,唇噙了蜜,口藏了剑:“都听娘娘的安排。”
蹙眉仿若关切:“只是……此前已是太过于麻烦三哥哥了,他公事繁忙,还要分出心神管静安的事,到底是借了娘娘的光,不好失了礼数。”
“娘娘觉得静安该如何谢他为好?”
太后不赞成地摇头:“不用你多费心,哀家已经替你备礼。你若真想谢他,便坐上这后妃之位,届时凤鸾在侧,呼风唤雨,要拿什么谢他没有?也算不枉负哀家和你三哥哥的筹谋。”
“……”
无言以对,只想喊裴既林过来听听,这说的什么话,再问问这等回报,他高不高兴。
李明月笑靥凝滞。
太后护甲捻动佛珠,上下打量她竹月暗云纹锦襦,行走间能瞧见几缕流光,与翡翠珠耳铛相配。
梳的是单螺髻,堆云砌雪,润如墨玉。额角挑出几缕散发,仿若新柳,又似落英。
一举一动,清贵灵动。
太后却拧起细长到鬓角的眉,斥:“你头上那攒珠流苏太素了,宁嬷嬷,将哀家那双鸾衔珠钗拿来,给她换了。”
宁嬷嬷便依着吩咐,端出早备好的锦盒,双鸾衔珠钗赫然置于内。
钗身以金质打造,流畅细腻,双鸾对称而立,鸾首微昂,似欲振翅而飞。鸾鸟羽翼层叠分明,鸾喙各衔一枚莹润珍珠,珠光温润,与金色钗体交相辉映,平添一抹灵动雅致。
雍容华贵,大气风雅,但凤鸾簪发,太过张扬夺目,恐生是非。
李明月只消看金钗一眼,便知太后用以何为。
今日这双鸾衔珠,怕不仅是给她撑场面,更是要提点皇帝和划列在皇子妃备选名册的其他世家娘子,究竟谁才是最佳人选。
若她真要一争也罢了,可她偏偏不愿,避之不及。
换上这钗不是纯给自己添堵?
心中笑不出,偏生面上不好表示,还得向上扯着嘴角,眼睛为难地垂着,一上一下肌肉挤压,就成了皮笑肉不笑。
“多谢娘娘赏赐。只是……这攒珠流苏虽比不过娘娘的鸾钗,但也算与今日锦襦颜色相搭。莲花珠子,步步灵动,也沾些佛意。”
“况皇后娘娘、静妃娘娘也在,鸾钗太过贵重,不好抢了风头,娘娘垂怜之心,静安心领,还是……不必换了。”
顶了威压,语速缓慢而有分寸,小心地选择合适的措辞。
宁嬷嬷帮腔:“娘娘,郡主说得也在理啊。宫里盛传,陛下近来因曹氏之前奢靡做派,颇为不喜富丽之风,言之确确,连奴婢都有所耳闻。娘娘疼惜郡主,也不急于这一时,还是稍稍避些风头罢。”
“既然你和宁嬷嬷都提出不妥,倒是哀家考虑不周了?”太后忽停了捻动佛珠的手,细眉挑起。
她忙抚裙屈膝,作恭谨之态:
“静安怎敢这般想,只是记起严女官曾教习的《女诫》,‘饰过其容,德之悖也’。抄写的佛经时,您也曾说莲台八万四千瓣,最难得的恰是肯低眉的那一隅。静安蒲柳身轻,不堪承这金贵鸾钗。”
“这时候倒是能说会道。”
“……母亲在时,也多喜清雅之扮,静安只是不想违背娘娘教诲,母亲之愿。”
“你既这么说了,再非叫你换上,倒成了哀家强人所难,不全你一番孝心——那便收起来罢。”
“谢娘娘体恤。”
干枯皱纹的手复转起佛珠,又慢条斯理:“方才提起严女官,哀家突然想起,自你住到都尉府,已许久未让严女官检查过仪姿,每日可还对镜练习?”
“想必是早忘了如何含玉抿笑罢。”
轰然跪于阶下,李明月竹色裙裾铺成半朵残荷,耳畔翡翠莲珠轻颤。
“晨昏定省,四季更衣,朝斯夕斯,不敢忘怀。”
“最好是。收了你这硬笑,一会儿老五也在,想清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别给哀家丢了脸面。”
“娘娘,皇后娘娘那边来请了。”
太后振袖起身。
李明月假笑刹那消失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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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銮赐宴,雅乐集,登阙楼。
碧瓦朱甍,琼台瑶阁,皇恩浩荡,众人俯首听旨。
龙椅下首新换的年轻内侍嗓音尖细,刺穿琉璃盏相碰的脆响。
“——武安侯裴既林护驾有功,形端忠正,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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