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七这日,晨光熹微,八珍阁后院的青石桌案上凝着未散的露气。白一一指尖轻扣竹篮,取出一方食盒,抽开雕着“四季花信”的盒盖时,三组糖品静静卧在丝绢衬里上,映着晨光,莹润如琉璃。
瘦小掌柜的瞳孔骤然一缩,枯枝般的手指悬在半空,竟一时不知该先碰哪一样。
“这是……”他终是拾起那只竹编袖珍提篮,指腹摩挲过细如发丝的糖丝纹路。
“四季花信糖。”白一一指尖轻点,“春牡丹、夏栀子、秋木樨、冬山茶——依着古画里的四时花信,但纹样皆重新描过,不与俗同。”
掌柜的眉梢一动:“坊间四季花信多用杏、荷、桂、梅来作画,你这倒是别致。”话音未落,他已换了另一只提篮。
“才女四趣糖。”白一一唇角微扬,“蕉叶琴、云子棋、花笺笔、松烟墨。”她指尖轻拨抚糖上细若游丝的弦,“能弹的,只是莫要使劲。”
最后一只提篮里躺着妆奁四珍糖——半月形玉梳糖上附同心水波纹,八瓣菱花镜面似真能映出人影,胭脂盒上的折枝梅细到能辨出花瓣层叠,绣绷上的“缠枝莲”刺绣更是纤毫毕现。
“底色皆是藕荷,但每一样纹样配色都独一份。”白一一抚过糖面,“夏日的栀子要透青白,冬日的山茶得带绛红晕——这些功夫,瞒不过您的眼。”
“好!好!”掌柜的抚掌大笑,袖口震落一粒桂子,“小娘子这是把糖做成了闺阁雅玩啊!”
“每日各一支?”他忽然压低声音,枯皱的眼皮掀起,“不能再添?”
白一一摇头:“多一支,色便不准,纹便不精——眼下实在难些。”她将丝绢覆回糖上,“日后工艺熟了,或可再加。”
“十五文一枝?三七分账?”掌柜的指节叩着石桌。
白一一颔首,晨光在她睫毛下投出一弯浅影。
“成!”掌柜的霍然起身,袖中滑出一枚缠枝银印,“八珍阁的徽记在此——咱们这就去衙门,立契为凭!”
夜浓如墨,两家人摸黑推着独轮车穿行在村间山道上,车轮碾过碎石的声音混着虫鸣,窸窸窣窣像一场秘密行军。待最后一袋谷子堆进淑娘家堂屋,油灯才敢亮起豆大的一点光,映着几张汗涔涔的脸。
“丫头,你是不是算岔了?”淑娘死死攥着衣襟,指节发白,声音压得极低,却掩不住发颤,“往年七个谷堆,撑破天也就十袋粮,这、这都十二袋了……”
“砰!”
陈阿奶撂下肩上麻袋,激起一片浮尘。“错不了!”她抹了把额头的汗,眼底闪着精光,“那铁刺猬扒谷子,就跟饿汉子舔碗似的——粒儿都不给你剩下!”粗糙的巴掌一比划,“光我家就多出三袋整,碎壳还比往年少一半!”
淑娘瞪圆了眼,嘴唇哆嗦几下,却没吐出字来,只一把抓住谷袋,手指陷进粗麻布里,像是要确认这不是梦。
白一一抿嘴一笑,灯影在她眸子里跳成两簇小火苗。“淑婶子,这才刚开头呢。”她凑近些,衣角带起一阵带着谷香的微风,“等明年铁刺猬多造几台,您呀,就等着粮缸冒尖吧!”
话音未落,她忽然从身后摸出个巴掌大的糖托。六支棒棒糖斜插在孔眼里,彩色糖体在昏光下流转着晶莹光泽。“其实……还有桩事想劳烦婶子。”
“这、这是……”淑娘喉头动了动,下午桂香找来时的话言犹在耳。
“过些日子,我想请婶子帮我代销吃食。”白一一将棒棒糖往前推了推,“您把五个娃儿养得水葱似的,论持家,全村谁比得过您?”
淑娘猛地抬头看向沈思禾,他正用草茎剔着指甲里的谷壳。感受到目光,他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草茎在油灯上一撩,爆出个小小的火花。
“我……我干!”淑娘突然挺直腰板,眼里的泪光被灯火淬成了坚毅的金。
白一一心口微微一松,像是绷紧的弦终于被轻轻拨动。她从不缺赚钱的点子——那些花样百出的巧思在她脑海里翻涌,像春日里疯长的野草,割一茬又冒一茬。可老天爷偏偏吝啬,一日只肯给她十二个时辰,任凭她如何精打细算,时间总像指缝里的沙,攥得越紧,漏得越快。
前头的河,她必须亲自去蹚。那些弯弯绕绕的商道,那些明里暗里的人心,她得用自己的脚去丈量,用自己的眼去分辨。方子的核心得握在自己手里,就像攥着一把钥匙——钥匙在,门后的金山银海就跑不了。只有兜里沉了,腰杆才能挺直,日后才能……
晨雾如纱,山间小道上传来“吱呀吱呀”的车轮声。独轮车碾过露水未干的野菊,晶莹的露珠簌簌滚落泥缝。车把手上悬着的仙鹤竹管风铃随车摆动,“哗啦哗啦”奏出一支欢快的晨曲。
“铛——铛——铛——”
集市口的铜锣三响,人头攒动好不热闹。
青石板上,一辆造型奇特的独轮车缓缓驶来。满载的车身“吱嘎”作响,风铃上的仙鹤随着颠簸频频点头,活似在啄食。最惹眼的要数那面红底黑字的招牌——“甘西第一香肉馍”,七个大字龙飞凤舞,引得路人纷纷驻足。
白一一利落地支好车架,先将仙鹤风铃挂在招牌旁,又从车辕下摸出折叠矮凳。只见她手腕一翻,“咔嗒”一声,一个黑铁疙瘩连着木架稳稳落在凳上。接着是铁锅圈、盖着盖的铁锅,最后摆上案板和三角铲。整套动作行云流水,看得人眼花缭乱。
“小娘子,你这卖的是啥新鲜物事?”一个驼背老汉抻着脖子问。
“眼瞎啊?‘甘西第一香肉馍’没看见?”旁边络腮胡汉子嗤笑一声,故意提高嗓门,“口气倒不小,要是不好吃,老子非砸了这摊子不可!”
“这不是卖棒棒糖的‘糖宜娘’吗?怎的改行卖肉馍了?”
“肉可比糖金贵,八成是唬人的!”
“那可说不准,人家兴许真有绝活…”
白一一但笑不语,戴着白麻布手套的左手虚扶着,右手手腕一抖,铲起焦黄的烧饼利落翻面。不多时,一股酸香混着焦麦香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勾得人肚里馋虫直闹。
“咔!”
烧饼落在竹盘里的脆响,麦香混着油酥香扑面而来,引得围观人群齐齐咽了口唾沫。锅盖一开,红油肉丁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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