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看见漫山遍野的花,柳梢头水汽氤氲,四下茫茫,茫茫中人影重重,拨不开云雾缭绕,只有身影依旧原地不动。
嘶——江、江潜?
言栀浑身是刺骨的痛,肋骨折裂,半寸也难以挪动,痛。
一只手捂住他的额,测探体温。
谁?言栀睁开眼,强光刺痛双眸,扑闪眼睫,良久才看清人影。
“青笮?你......罢了,去唤医官来。”
是魏籍的声音,大手又盖住了他的眼眸,为他遮住强光,言栀鼻尖酸楚,泪水沾湿他手心。
魏籍怔忡,手悬起,轻叹一气,“林随意来了,让他给你瞧瞧病状,你睡了许多日朝会都已散了。”
林随意放下药箱,取药上药的动作熟稔至极,施针后他跪坐榻边,握着言栀手腕,“醒了就好,醒了就好,下人为你打了轮椅,待会我推你出去转转,睡了这么多日,恐怕你要躺得腻烦。”
“也好,免得身子酸痛。”魏籍揩去他的泪水,抽回手,“我有事与青笮说,劳烦医官回避。”
待林随意走后,言栀侧首抬眸,双眸无神,是一片混沌。
魏籍一时哑然,见他没有动静,抿唇不知从何说起。
“事已至此,你还不愿放我走吗?”言栀开口了,喉咙干涩,致使出声嘶哑难听。
“我、我......”魏籍不知从何解释,屡屡扶手,好似做错事的孩童,“并非是我不愿,只是如今,你还能去哪?你想要去哪?伤成这般,行动多有不便,又如何......”
言栀目光微闪,“陛下,掣肘已然除尽,草原元气大伤,太平盛世指日可待......求您放我一条生路,我要去找他。”
魏籍微愕,半晌,无力地垂下肩膀:“我从未想过要置你于死地,父母弃我,兄弟憎我,江潜陪我七载光阴,为我尽心谋划,早已胜似亲人。”他又轻叹道:“你是他心中所爱,我不过是、不过是想留你们在裕都共享荣华,伴我久长......我从未想过事态会如此......”
“我好失望啊魏籍,”言栀侧回脑袋,“别再顾左右而言他,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别再诓骗,说什么漂亮话。”
魏籍阖眸,颇感寂寥,“你还要去朔北?”
“血蛊已除,筋骨之伤不过须臾便可痊愈。”言栀泰然道。
魏籍喉头滑动,捉住他的手腕,“若我说,江潜已死。”
言栀一激,想要抽回手却被他死死攥住,银针立在小臂上左右摇晃。
“朔北传来的消息,江潜与戚筠缠斗,玉石俱焚了。”魏籍盯着言栀的面庞,补充道:“为了你的解药。”
言栀从后头泄出丝丝吐息,勉强笑道:“骗子,还想诓我,江潜是仙,他还未下凡,对,我还得去朔北迎他下凡!”
魏籍见他记忆错乱,本是满腹心酸,却不知为何笑意阑珊。
“乖乖留在裕都,做个富贵闲人,不止是孤的意愿。”魏籍一松手,言栀迅速将手抽回被褥中。
“滚回你的明德殿去!”言栀用伤臂扯过褥子,蒙住自己的脑袋,藏匿昏暗中。
魏籍不禁笑了,温言道:“昏言悖语。”他起身,将案上苦药往前推了推,“江潜能做的,孤亦能做到,我让工部将这宅子重新修修,封你为言侯,万人之上,如何?”
言栀没有回答,四下阒然,唯余一阵叹息,魏籍摇首,道:“仔细想想,我回去了,莫要蒙坏了。”
当魏籍前脚推开门,林随意与戚予便后脚进去,没有一丝迟疑,目光也不曾在他身周逗留片刻。
戚予轻拉被褥,露出言栀脑袋,林随意着急忙慌重新为他施了针。
“爹爹打了一架轮椅,还给软酪造了木床,可以推你们两个一起出去,对了,还请了画师在椅背作画,轮椅光彩夺目,张扬极了。”戚予笑着擦拭言栀额上汗珠。
言栀嘴唇翕张,不知说些什么,笑了出来。
魏籍见此,合门离去。
一把伞向他倾过,是段竹翕在等他。
“怎么等在原地?”魏籍褪去脸上失意,转而换上威严模样。
段竹翕道:“回陛下,夏日天气古怪,如今细雨霏微,臣为陛下打伞。”
魏籍仰首,还出着阳光便下起了雨,翻起一阵土腥味。“孤做错了么?”魏籍与他并肩而立。
“陛下何错之有?”段竹翕不解,“臣子负伤,能得君王塌前慰问已是无上福泽。”
伞不够大,段竹翕遮住了魏籍,自己的半边袖子就在雨里飞,魏籍伸手为他掸去肩上尘土,段竹翕一激灵,微缩身子,复又讨好似的迎回。
魏籍轻笑道:“如今还真成了孤家寡人。”
“他俩于你有恩,如今江潜已死,往后你得替言府悉心筹划。”魏籍补充道。
段竹翕想起往事,还有娘亲在信件中的叮嘱,终究还是阖眸狠心道:“陛下,国家危难,怀才之人不肯为君效忠,一心退隐避世,便是该杀。”
魏籍也未曾料到段竹翕会说出此话,蓦地盯向他,旋即摇首。
“国家无事,不可不去其人。”段竹翕轻声喃喃,又心骂自己当真混蛋。
“你如今倒像是那方才入仕的谢闻枝,可惜他死了。”魏籍叹道,“此事不用再提,孤另有筹划。”
段竹翕闭上了嘴,黄昏垂降之时,他随着君王在长街上踱步,魏籍身影寥落,直到天大暗了方才回到宫中。
薄暗之中,戚予左右趋行,四下打量,言栀坐在轮椅之上,双目紧闭,脸颊上筋脉战栗,呼吸促狭。
“还是疼?”林随意握着他的手腕,小心施针。
言栀点点头,却又飞快摇头,“疼,骨折肯定疼,过几日筋骨养好了,便又能跑跑跳跳的了。”
“还能撑得住吗?”林随意问道。
言栀笑着颔首,说着无妨。
“铛铛——”铜铃声由远及近,林随意收了药箱,戚予推着言栀出府,万贯牵着马车,车上是陆相宜的棺椁。
“公子......”万贯怔怔盯着言栀,戚予脱下外袍,披在了棺椁上,任凭细雨濡湿。
“你来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快送他回归园。”言栀说道,看着天色,还不算太晚。
万贯牵着马,回道:“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公子的石碑也刻好了,只等公子下葬。”
马车在裕都城中辘辘行驶,赶在城门合上之前出了城,归园的石门未合,守墓人提着油灯引他们深入,戚予替万贯送棺椁入坟,立好了石碑,临走前又摩挲了一遍陆相宜的名字。
“爹先回去吧,我再陪他们一会,待会万贯送我回来。”言栀道,戚予并未作答,只是退远几步,隔着石门侯他。
言栀看向万贯,语调和煦:“你不想走?”
被窥破心思的万贯不禁咳嗽几声,轻笑道:“我已送千文回了老家,她在老家沽酒,能养活自己,主子一人在下面我不放心,自然要下去侍奉。”说着,他又用袖子擦去石碑浮灰。
“陆相宜是不是说过,让你卖了宅子,随千文一起回老家?你明白的,这宅子就算给你们安度晚年,他也是会心甘情愿的。”言栀道。
万贯声嗓中涌过一阵悲戚:“新宅子方才修缮完毕,公子还住在偏房,如今就要卖......公子,我意已决,万贯自小跟着公子,上天入地,都是要一同前往的。”
言栀哽住,片刻道:“去笠山吧,万贯。”
“碎云不在了,净明也不在了,他们都是相宜的恩师,笠山上的慈云寺竣工没几年,本该由他掌管,你去吧,去那儿为相宜祈福,给他修个来生圆满。”言栀瞭望远方笠山,垂首苦笑,“他为救我而死,此身罪孽难以洗清,我不便上山再到他们牌前碍眼......万贯,你帮帮我。”
“万贯,你帮帮我。”
雨丝逐渐大了,打落山林如心声嘈杂。万贯慌乱踱步,突然委顿在地,颤栗涌集而过,衣衫也哆嗦不停,他冲着谢、陆二人坟前磕了三个响头,额上惹了一片红,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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