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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初雪

方谕开始跟陈舷搭一辆公交上下学那天,也是个阴天。

那天下了初雪。

宁城真是个变脸比翻书还快的狗城市,下雪一直算早的。那会儿十一月中旬,陈舷起床拉开窗帘一看,天上地上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北风呼啸,整片儿宁城银装素裹。

陈舷一开窗,就看得“哗”了一声,心说这个好这个好下雪了下雪了,欢天喜地地转头推门出去洗漱了。

天气阴沉,但他心情明媚,因为方谕今天第一天跟他冰释前嫌,俩人要一起上学。

陈舷摇头晃脑地哼着小曲儿去刷牙洗脸,回屋里欢欢喜喜地换上校服穿上外套,背着书包一出门,就见方谕嘴里叼着牙刷,站在开放式厨房里,望着窗外发呆。

“哎!”陈舷朝他流氓似的吹了声口哨,“小鱼儿!”

方谕浑身一抖。

他回头,嫌弃地瞪了他一眼,嘴里一股牙膏沫子地含糊道:“告你唔叫。”

“听不懂。”陈舷贱兮兮地咧嘴嘿嘿乐,“走啦,看什么呢?”

“雪。”

说罢,方谕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转身进了卫生间,呼噜噜地漱了口。

在他哗啦啦的洗脸声里,陈舷才想起来,方谕是荷城来的。

这么一说……那地儿四季如春,从不下雪。

方谕第一次看见雪吧,这是。

方谕洗完脸出来了,他回卧室里拿上外套和书包,就走了出来。

一看见他那外套,陈舷大惊失色地大声“啊!”了一声,跟活见鬼了似的。

方谕吓了一跳:“干嘛?”

“想死吧你,穿这个出门!”陈舷冲过来,抓着他这件薄得跟没穿差不多似的短款风衣打量一番,嫌弃地“去去去”了几声,把他转过去往屋子里塞,“换一件去,换厚的!穿这个出门,你一出去就得被吹成傻卵!”

“不是……”方谕挣扎着,“这是我最厚的衣服了!”

“?”

陈舷停下动作。

方谕回过头,一脸不满地盯着他——但有了昨天共同对抗宗哲阳的事儿,方谕再也凶不起来了,他看起来像小猫在瞪眼炸毛。

陈舷迷茫地和他对视片刻:“真假的,这就是最厚的了?”

方谕撇着嘴点点头,又很不服地揪揪手上的风衣:“这不是很厚了吗?加绒的!”

陈舷心说狗屁,就那点绒毛球子,跟没有差不多。

“快拉倒吧你,没经过风雪的愚蠢的南方人。”

陈舷说。

方谕顿时垮了一张小猫批脸,抽了抽嘴角。

陈舷打量了他一下,然后转身,回了自己屋子里。

方谕叫他:“哥,你干嘛去?”

“等着!”

陈舷关上门,约莫两三分钟以后,又出了门来。

他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灰大衣,还有一条红黑格子围巾。

“穿这个。”陈舷把大衣和围巾都递给方谕,“我的,当时买的都是很宽松的,你应该也能穿。”

方谕虽然瘦,但骨架大,人还高,陈舷头顶只到他肩膀那么高,人虽然比他肉乎点儿,但体型还比他小一圈。

方谕放下书包,试着穿上,还真是挺合适。

“这也太厚了吧,”方谕拉开大衣,看了看里面,被大衣惊人的厚度吓得倒吸一口凉气,“太厚了呀,哥,我都要出汗了。”

“因为你在屋里,而伟大的北方有一个伟大的发明,叫暖气。”陈舷悠悠说完,也穿上大衣围上围巾,背起包说,“热知识,暖气和你的床被一样,不会跟着你去上学。”

方谕:“……”

“走啦。我去,再不走赶不上公交了!”

陈舷看了眼时间,顿时炸了大毛。他拉上方谕,匆匆忙忙往门口跑去,穿上鞋以后直奔电梯。

下了电梯出了门,迎面扑来一阵刺骨的呼啸寒风,把方谕掀得往后一个趔趄。

“我靠!这么大风!”

陈舷笑出声来。

顶着大风里的一脑袋乱毛,他转头拉过方谕的小臂,拉着他往公交站走,在风里大声说:“怎么样,哥没骗你吧。你要是穿刚才那件出来,这会儿是不是得被冻成孙子了?”

方谕无语凝噎,对着他抽抽眼角。

两人顶着风雪到了公交站,上了公交,坐到靠窗的一排,方谕长出一口气,终于活了过来。

车子发动,外头的风雪呼呼地拍在窗户上。

“真冷。”方谕转头,“每年冬天都这么冷?”

“差不多。现在还好,还零上呢。”陈舷打开手机看了看天气,“下完雪才跌到零下。”

“还会零下……”

方谕的脸更苦了,满脸都写着不情愿——荷城那边最低就没下过十度,估计“零下”这词儿,对方谕来说都是第一次听到。

这张深邃漂亮的脸就算拉下来也是好看,眼睛就跟丈量着画出来的似的,长睫细密眼尾狭长,连眼睛里漫上来的苦涩,都漂亮得像哪首宋词一般凄美。

好牛逼的建模。

陈舷暗暗赞叹了番方谕的脸,又低头看他身上的大衣,疑惑地犯起嘟囔:“话说把你接到这儿来,你妈怎么没记得给你置备两件厚衣服?这都要入冬了。”

“她不记我的事。”方谕随口答,“她工作忙,我死不了就行。”

“……不要那么说你妈妈。”陈舷说,“我爸公司是真的忙,没准真是给忘了。她也不容易嘛,晚上的时候你跟她说一声,她会给你买的。”

方谕没吭声。

他没作答,只是在座位上直了直身,望向窗外的飘雪。

他好像不高兴。

陈舷看出了他不高兴。

陈舷往旁飘飘眼神,随后挪挪屁股,往他身上一贴。

方谕吓了一跳,浑身一哆嗦,转头惊疑不定地望向他:“!”

“弟弟。”

陈舷朝他眨巴眨巴眼,满眼放光,“昨天说的请哥吃饭,还算数不?”

“……算。”

“好!”陈舷一个鲤鱼打挺直起身,朝他哈哈地笑,“那我今天带你出门去吃小市场最牛逼的一家店。”

公交车呜呜悠悠地到了站,一下车,迎面又一阵呼啸的风雪。

两人跋山涉水逆着风雪进了教室,教室里已经一片哀嚎。学生们各个把自己包成狗熊,都哆哆嗦嗦地在骂这狗日的见鬼天气。

“我真是造了孽了才托生到宁城这破地儿!”

高鹏刚在陈舷后面一屁股闷声坐下,就骂骂咧咧起来,“狗日了我就,前天突然回温,老子把薄的衣服从箱底里又拿出来,结果穿了没两天,突然就下雨降温,老子就又换了厚的;然后又回温,我才把薄衣服塞回去,又拿出来了,拿出来还没半天呢!今天又下雪!”

“我看起来很贱吗,老天爷这么玩我!”高鹏仰天长啸,低头一看,才看见陈舷,“哎哟,舷哥!你这就复活了?咋样,老班咋说的?”

陈舷正捧着热水吹了两口,喝下肚暖暖胃,一回头,刚要说话,他就见高鹏身上那叫一个装备齐全,毛手套毛帽子还戴了个毛耳罩,身上的羽绒服更是一圈一圈鼓得像米其林轮胎。

再加上高鹏胖乎的脸,大大的圆眼和天生上扬的嘴角和笑着的嘴巴——真跟米其林轮胎化人形了没两样。

意识到这点,陈舷一口水喷了出来,当场笑得弯下了腰。

“?”高鹏莫名其妙,“舷哥,你笑啥。”

陈舷笑得不行。

“你笑啥啊!”

陈舷笑得停不下来。

正这时,教室的门碰地打开,随着一声“哎哟我去!”,尚铭也包得跟个狗熊似的,顶着一脑袋白花花的雪进来了。

“哎?舷哥咋了,”他走到桌子旁边,“咋笑成这样?”

“我哪儿知道,瞅我一眼就这样了!”高鹏气呼呼的。

“咋了,舷哥?”尚铭扭过头来,“你对宗哲阳的恐惧终于把你逼成了个傻.逼?”

陈舷努力直起了些腰,一指高鹏,声音断断续续:“米……米……”

“米啥?”

陈舷笑崩了:“他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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