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天光照不进幽长的门道,一人一骑慢慢走来,是王焕,不带亲兵,不佩兵刃,只是独自一个。裴恕遥遥颔首:“王都知。”
门道内,王焕抬眼向外,洺州大军都退在远处,城门前只有裴恕一个,捧着圣旨,黄绢底子上隐约闪烁的云纹。皇帝亲赐,这个台阶,给的不能算不大。裴恕种种把戏,到最后,还不是要跟他谈和。一跃跳下马来:“裴使节。”
城楼上下,魏博兵与洺州兵的甲光遥遥相映,王十六从城门里,隔着长长的距离,望着裴恕。依旧是深不见底的眉眼,依旧是从容沉稳的神色,这么多天的杀戮与血腥并不曾在他身上留下一丝痕迹,他仿佛永远都不会变,如山岳,如磐石,让她不由自主,生出再不会变,再不会失去的妄念。
悠长庄严,他诵读诏书的调子:“……王焕镇守河朔,天寒风高,赐锦袍寒衣一领,以嘉忠勇。”
“陛下对臣的隆恩,臣肝脑涂地,无以报答!”激动颤抖,王焕跪地接诏的语声。
“都知请起。”锦袍展开,流光璀璨,裴恕亲手为王焕披上,“圣旨我已送到,都知军务繁忙,不叨扰了,告辞。”
他转身要走,王焕一把拉住:“我知道这恩典少不了裴老弟替我美言,要说这军务嘛,忙也忙得,不忙也成,这几天裴老弟军务也是忙得很,难得今天都有空,我请裴老弟喝一杯,咱们好好聊聊。”
裴恕停步:“都知想聊什么?”
“那要看裴老弟想聊什么了,”王焕笑起来,“不过我是个直性子,咱们丑话说在前头,如果裴老弟还是一口咬定上次的条件,那我也只能请裴老弟喝喝酒聊聊闲天,别的可就免谈了。”
“时移世易,自然不能拘泥不化。”裴恕话锋一转,“前日军中抓到一个闯营的,都知看看是否认识。”
士兵带上来一人,王十六低呼一声:“青奴!”
是周青。她一直算着时间,两三天前周青就该回来了,洺水围城进不去,若是换了旁人,自然会寻个去处以观其变,但周青不会,他忠心耿耿,一定会想尽办法进城找她。这几天她一直悬着心,还好,周青看起来并没有受伤。
飞跑着上前去迎,听见王焕在笑:“是我家十六的侍卫,前几天打发他回魏州办事去了,这没用的东西,怎么闯去你那里了。”
心里如明镜一般,御赐锦袍也好,周青也好,都是裴恕给他的台阶,这次是认真要和谈了,正好,眼下这局面,他也不想打。
王十六跑到近前,带着哀恳,看向裴恕:“郎君,他是我的侍卫,他并非有意冒犯,能不能放了他?”
裴恕看见她眼中无法掩饰的急切,她是真心实意,关切这小小的侍卫。让他突然有些领悟,她对其他人冷漠甚至恶毒,但对于划归为自己人的,却可以不在意身份,不计较得失,全心全意相待。“可以。”
士兵打开枷锁,王十六急急上前扶住,抬眼,对上裴恕若有所思的目光。不同于以往的冷淡疏离,这目光带着点探究,甚至是善意,让她一刹那想起薛临。
那时候,她刚满了十岁,山居苦闷,偶尔也会想要下山走走看看,薛临便把自己的贴身侍卫周青给了他,薛临说:“十六,以后青奴就是你的人,他会护你周全。”
“娘子,”耳边嘶哑的语声,是周青,“我没事,莫担心。”
他没有受伤,衣服也是干净整洁,他这几天在洺州军里,没有被虐待。眼梢热着,王十六默默向裴恕行礼道谢。从前,是薛临把周青给了她,眼下,是裴恕,把周青还给她了。
过去与现在,眼前人与心中人,纠缠着重叠,王十六扶着周青慢慢向城中走去,身后传来王焕朗朗的语声:“来人,搭台备宴,我与裴老弟今天痛快喝一场!”
这次,是真正要和谈了吧。王十六慢慢穿过洺水城幽暗的门道,墙壁上大片大片阴暗的红色,是没来得及清洗的血,引来了苍蝇,嘤嘤嗡嗡,往盘旋复。
两刻钟后。
“什么?”王十六大吃一惊,“洺水围城的事你给魏州报信了?”
“是。”周青看出她并不乐见此事,低着头,“我在魏州等了两天,二郎君探听到王全兴不愿意节度使谈和,私底下向成德提议夹攻曲周,瓜分洺州,二郎君原本让我再等几天,等成德回信了一道报知娘子,我担心娘子,所以星夜赶了回来,谁知裴恕围了洺水。”
他是一定要进城的,就算是拼上这条命,也决不能让自家娘子有什么闪失,但他只有一条命,肯定拼不过这么多洺州兵。于是他立刻打发随从去魏州报信,自己趁夜想要越过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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