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起是被敲醒的。
“死丫头果然在这!”
熟悉的骂声似乎飘在远方,突然,脑门被重重弹了下。
叶起皱着眉头,睁开眼的瞬间有些迷茫,瘦高的人挡住了大片的阳光,胡子一抖一抖。
她还没反应过来这人是谁,脑门又是一痛。
“我治好你可不是让你瞎折腾的!”
火辣辣的疼终于让人清醒过来,洞外夜色褪去,天光微亮,叶起意识到自己在山洞睡了一晚,又见丰荣一脸怒气,立即一蹦三尺高,甩着胳膊腿就往他面前凑。
“要不您是医仙呢!瞅瞅我这精气神,就是上山打虎那也不在话下!”
丰荣冷笑一声,斥道:“别蹦了,给我站好。”
说完一把拽过叶起的胳膊,三指并拢搭在脉上,双目微合眉心轻拧。
叶起这一觉睡得香,心情舒畅便老老实实任他动作。
但正是精神百倍的时候,既然不能乱动,眼珠子便开始乱转。
昨天没发现,今天才看清那些绿色的水是怎么来的。
洞顶长满了绿色的连心草,石壁沟壑弯曲,清澈的水填满沟壑,在墙上仿佛银色的绸带,彼此交缠最后流过连心草,再落下,就变成了一滴滴翡翠。
她的视线跟着水滴,落在石床上的人,眼睛便移不开了。
“傻乐什么!”
又被丰荣敲了脑门,叶起“哎哟”一声抱着头,埋怨道:“这是脑袋,不是铁疙瘩!前辈下手轻点。”
“哼,算你底子好,夜深露重就这么睡一夜居然也无碍。可若再被我发现你敢不听话,我就把臭小子扔——”
“扔进玉蟾泉喂鱼!”
“……还敢接话茬是吧?”
“晚辈知道错了!再不睡这了。”
“哼。”
清晨的五色山,空气清泠,偶尔响起几声虫鸣鸟叫,山路边的花草结着露珠,两旁的树木在云雾中,愈发苍翠欲滴。
叶起边走边啃,啃的是丰荣带给她的早饭——胡饼。
刚出洞,老头子就带着她进山,说今天要采的花娇贵,待会若是毛手毛脚碰坏了,就把她扔玉蟾泉喂……
叶起鼓着腮帮子,喝了口水顺下饼,看着前方走路带风的老头,暗暗摇头,脾气太差,招数太少。
她突然想起什么,问道:“丰前辈,从我们来到这,您没有见过一块木牌?巴掌大小的乌木,刻着一个‘仙’字。其实就是赤乌令……”
话音未落,就听丰荣冷嗤一声。
“你看我像魔教教主吗?”
叶起无奈叹气,赤乌令多半是丢在了沙漠,将最后一口饼吃完,瞅了一眼老头,忍不住腹诽,脾气比魔教那帮人臭多了,他要真是教主,她可一点不惊讶。
死丫头和臭小子怎么会和魔教扯上关系……丰荣并不关心,只惦记着要赶在太阳完全升起时,赶去花田。
五色山地势平稳,沙土绵软,走在上面像是踩在云端。
叶起心情好,欣赏了一会山间景色,树木越来越多,两旁山壁峭立,脚下的路却越来越窄。
直到丰荣侧着身挤过狭窄的小山口,叶起更加好奇那娇贵的花到底长什么样,居然生在这么窄的地方。
山道昏暗,走了十来步,前方开始出现光点。
刚挤出山口,明亮的阳光扑面洒来。
叶起眯缝着眼睛,就听丰荣在一旁激动道:“到了!”
适应光线后,叶起迫不及待张大眼睛,瞬间一呆。
山里有海?!
开阔平旷的山坳间,长满了碧蓝色的小花。一阵风过,漫山遍野的蓝色随风摇摆,像是海浪摇曳。
空气中弥漫着淡雅的花香,盈润着肺部,令人心旷神怡。
“……好漂亮。”叶起喃喃,见丰荣径直走向花海,她赶忙跟上,“丰前辈,这是什么花?我从来没见过这种颜色的花!”
丰荣俯下身,枯瘦的手指抚过一朵小花,轻声道:“它叫红花。”
叶起:“……”
这不是睁眼说瞎话吗?
而且名字也太敷衍了吧!
怎么着也该像抓破美人脸、红装素裹、绯红之月……这种一听就很厉害的名字啊!
叶起憋了满肚子话很想好好嘲笑一番,但是摸摸脑袋还是作罢。
名字八成是老头自己取的,要是敢嘲笑,今天脑袋不保。
叶起替它们委屈,但是转念一想,待会自己就要辣手摧花,名字反倒不重要了。
她望着温柔的蓝色花海,暗道罪过罪过,将背篓放到一旁,挽起袖子正准备开干,才想起来丰荣还没说红花的采摘方法。
叶起心里奇怪,找了一圈人,发现老头蹲在花丛中,盯着花发呆。
“前辈,不是说这花娇贵吗?那要怎么采?”
丰荣恍惚地抬起头,目光瞬间一震。
叶起纳闷这人怎么不说话,再看他呆滞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什么,急步冲到他面前。
“老头!老头!你还认得我是谁吗?算了,回去问问小义再说。”
叶起心急如焚,丰荣医术这么高,居然栽在痴症上。
老话说的果然没错,医者不自医。
她赶紧转过身蹲在丰荣面前,往后一靠,双臂揽住他的腿,就要将人背上来。
“啪!”
后脑勺突然被猛拍一巴掌,叶起向前一扑差点摔倒,赶忙站稳后,愤愤地看向身后。
“死丫头盼我点好!”
丰荣怒目圆瞪,精神抖擞,毫无方才呆滞的样子。
叶起不断默念这是恩人,这是老人,揉着后脑勺,小声嘟囔:“谁让你突然发呆。”
连心草要掐断花茎,红花只需要揪掉花瓣。
但是不能揪光,每朵都要留一片,老头说这样来年才会长得更好。
叶起弯着腰,轻轻扯掉花瓣,摘够两只手再放进背篓。
采这个比连心草轻松,眼睛也不疼。山坳里阳光又好,晒在身上暖洋洋地,她便忍不住哼起小调。
正在这时,一道声音有些犹豫,从身侧传来。
“你师傅,可还好?”
叶起哼着歌,心里美,不假思索道:“好着呢,她呀,在忘沧山喝喝酒听听书,没事打两只麂子换钱,过得才叫滋润。就是不知道和裴……”
“她怎么跑忘沧山去了?”
丰荣的声音有些惊奇。
叶起更是奇怪,不过转念一想,明白自己误会了。
她叫上官名老家伙习惯了,即使认她当师傅,但旁人提起“师傅”,第一反应还是叶飞白。
叶起道:“我刚才说的是叶飞白!你要是问上官名那个老家伙,她可……”
话没说完,脑袋又挨了一下。
“没大没小!怎么叫你师傅的!”
叶起当即不干了,从早上到现在,脑袋都不知道有多少包,她气得往地上一躺,大声嚷嚷。
“你总打我!我恩还没报完就要被打傻了!”
“打傻不如打死,你把我打死吧!”
说完就闭上眼,任丰荣叫骂也不起来,一副要在这落地生根的样子。
丰荣气得牙根痒痒,没办法只得咬牙道:“你这个死丫头脾气怎么这么坏!行了行了,不打了行不行?见好就收啊,再不滚起来,我就把臭小子……”
叶起哼了哼,一骨碌爬起来,若无其事继续摘花瓣。
丰荣咳了咳,上前两步,若无其事继续问:“死丫头,你师傅身体可还硬朗?”
“硬得不得了!就是跟某些人似的,成天嚷嚷着要杀人。”
叶起挑衅完,见老头不怒反笑,平日里瞅谁都不顺眼的脸,居然浮现一丝温柔。
果然朋友眼里对方做什么都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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